第9章 消失(1 / 2)

跟教授約的地方在學校西門附近的一家餐廳“千味齋”,兩人差不多每個月都要來一次。環境清幽,內置古樸,雅間別致,教授說在這裏總能讓他找到一絲靖節先生晚年歸野清俊的風骨,而簡單隻是單純地癡戀這裏的“鍋巴飯”。

天色漸暗,雅間內掌了燈。內層的節能燈在外圍仿清宮複古典雅的燈罩下折射出昏黃色的光,使得整個房間半明半暗,而簡單所在的一隅正好是燈的背麵,理所當然地隱藏了所有的落寞。本以為要等很久,眼下正值碩士生論文答辯的季節,陳教授肯定會下課後無償給學生修改論文,叮囑答辯時的要點,為此師母經常嬌嗔著對簡單抱怨,這輩子他跟我在一起的時間還不如跟他寶貝學生的二分之一多。簡單安慰師母,恩師這是在開創中國教育事業的改革開放,咱這後援部隊一定要跟上啊,待全民集體奔了小康,就讓老頭子退休天天在家陪您種花遛彎。這個時候師母總會輕拍簡單的頭,“你被老頭子同化的很徹底呀。”

想著經常去恩師家蹭師母做的飯,聽恩師嘮叨如何為人師表,跟師母閑嘮家常的點點滴滴,簡單苦澀的心裏終於有了一點點溫度。提前二十分鍾,教授來了,簡單看著逐漸向自己走來,脊背已略微佝僂但腳步依然堅定的這個人,不覺間眼睛又濕潤了。

“怎麼,不歡迎我這老頭子啊?哭喪著一張臉給誰看。”教授嗔怪。陳教授和範校長同歲,兩人都是一輩子專注教育事業的人,隻不過範校長後來走了管理,教授堅持了執教,可簡單很清楚,陳教授身上濃厚的知識分子淡泊名利、不為五鬥米折腰的書生氣節是範校長所不具備的。

“哪兒有,隻是昨晚沒睡好而已嘛。”簡單盡量把語氣放得緩慢而慵懶,不想被對麵火眼金睛的人看出異常。

“行了,有事說事,別憋著了,欺瞞撒謊從不是你的強項。”

簡單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對麵的恩師。

“清者自清,你怕什麼?我帶了你這麼多年就教會了你遇到困難就打辭職報告?”陳教授語氣很平靜,簡單聽出不是刻意偽裝的,因而更深深地埋下了頭。“我不知道那些人這樣做的目的,但我活到這麼大年紀,始終堅信,黑就是黑,白就是白,錢權的遊戲固然能逞一時威風,但永遠改變不了這個社會最根本的認知,否則國家約束人性的法律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教授輕輕拍了下簡單放在桌上略顯僵硬的手,“孩子呀,我知道你這麼做肯定是為了我這把老骨頭,但我們也沒必要拿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隻要你還想繼續教書,我……”

“不,教授。”簡單知道如果自己給了肯定的答複,教授就一定會拚盡全力為她爭取,可她不想給皺紋滿布的恩師臉上再添一道皺紋,不想恩師的脊背再因她而更彎一分,更不願師母整天過擔驚受怕的日子。煙大固然給了她很多快樂與滿足,但同時也見證了她太多的眼淚和傷痛,或許是時候說再見了,天下本就無不散的筵席。“是我自己想換個環境了,或許嚐試下其他工作更能讓我找到人生的方向,但我向您老保證,一定不脫離文學一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