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話 留映象·丫鬟順勢品畫作(1 / 2)

依著鳳鳳心裏頭的料想,這位大家族的少爺一定是在打理完所管轄事務之後便也無趣,可巧這時候她成了送入虎口的羔羊、剛好被他拿去解悶兒!

她不知道大少爺叫她跟過去是什麼意思,但此時的鳳鳳思想尚是單純的,並不曾往那些離弦走板兒、卻又其實很可能發生的事情上麵靠攏。

比如那位老媽子提點她來到少爺這裏是為什麼,比如少爺讓她一個姑娘家跟著是要做什麼……

不過幾步的路程,走起來步調也很是輕盈,鳳鳳跟著大少爺進了屋子。

在臨著門邊兒的時候,她心裏才煞是後覺的有了個遲疑,不過很快便又沒猶豫的跟進去。興許這就是無形中一脈氣場的拿捏,對這位先前從不曾見過的大少爺,也不知道怎麼的,鳳鳳此刻沒覺的有什麼不輕鬆的地方。

步入正廳其中,她一雙妙眸打量四處,見這廂房乃是東瓶西鏡的格局,進深側處安置了一架新穎的留聲機,另一側的紅木小架子上擺著西洋流行的小鍾、火柴、懷表等小玩意兒,彩繪牡丹的櫥窗裏放了翡翠白菜、檀木雕鏤的帆船模型,而在那一道水墨色繪就著遠山日出的屏風之下鎮著蹲了狻猊的鎏金香爐……都是素淨的顏色,入目並未覺的怎生糜金堆銀的惡俗,渾渾然如一陣朗春的清風撩撥過麵,道不盡的清麗雅致、幹淨又詩意的很!

不過,這屋裏的東西初初一看隻覺得素雅,可仔細瞧瞧便不難瞧出都是些珍玩貴物、其價不菲!

這萬家府裏的一切都是鳳鳳見所未見過的,甚至也有她聞所未聞過的。但她深諳內斂之道,即便心中驚歎,卻也不敢表露。

“我做了一幅畫,正想找個能說話的人來參詳參詳的,偏生一個都沒有!”大少爺瑾煜行至幾案處停步,那兩旁雕鏤著勁鬆丹鶴的長案上擺了象牙筆筒、白玉瑞獅子鎮紙。他說話間把那鎮紙往一旁移開,鋪展了一張宣墨紙,“可巧有你這麼個讀過書的,過來幫我看看!”落言隨心。

鳳鳳回神斂眸:“沒有讀過書,就不能說話了麼?”她心中起了一道微波,忍不住便這樣說了。

瑾煜勾唇笑歎,目光波及向她時浮了趣意:“能呐……怎麼不能!”旋又一側首,口吻便忽而有些玩世的味道了,“嗬,都一個個跟你說不到一個點兒上,你問他們累不累,他們跟你說不餓!”尾音漸漸落的極輕,是他心裏自己覺的說這些沒什麼意思。宅子裏的人們除了精於算計便是卑躬屈膝,又有哪個不是無趣的很?便是現下,他也不過是瞧見了這麼個精明的人兒,沒報什麼希望的逗弄她,是以令自己這委實憋悶的浮生添就些趣味罷了!

可是鳳鳳的長眸斂了一斂,她似乎可以明白大少爺的心境。

大少爺是出過金陵城、到上海讀過書見過世麵的。即便她不曾出過金陵這座園林之城、也沒見過什麼世麵,但她記憶深處始終都烙印著一個人、一段際遇……

那便是在她尚且年幼的時候,那時家境尚可,阿爹便請了一位教書的先生來為這個獨女授課。那先生不是司空見慣的長袍馬褂、古板恪守,而是隨性布衣、翻帽斜戴。

當時的她委實不解這麼個奇裝異服的人到底是打哪一處來。但是阿爹告訴她,這位先生是留洋歸國的“新人”,見過好大的世麵、懂得好多我們所不懂得的新鮮東西!

那先生笑起來溫雅又卓爾,永遠都是隨性又親切的模樣。幼時的鳳鳳跟著他學了不少書本上有的、書本上沒有的東西。

可是後來,那先生卻離開了,他去了很遠的地方,似乎是再一次漂洋過海了……

至於那位先生日後有沒有再回來,鳳鳳不知道。但鳳鳳心裏明白的是,一個人如果不曾看到過外麵的世界、不知道許多新鮮的事物,那麼他的心會是閉塞的,是能夠關得住的;可一旦感知了外麵幅員廣闊的世界、探索了許多新鮮陽光的事物,那再回到這教條沉悶的大宅子,則委實是呆不下去的!若是非得強迫著呆下去,整個人一定會非常煩悶且奈若何。

大少爺去過上海那傳說中紙醉金迷、洋犯兒十足的大都市,又不得不回到金陵老宅等待著日後繼承這家業,他那顆心又哪裏能夠真正的收的回來呢!身邊又是這等的環境,卻又誰能跟他有半點兒談得來?所以無論這日子看起來過的多麼富足幸福,其實他的內心是何其孤單寂寞……

這邊兒大少爺抬目便瞧見鳳鳳神色遊.離,眉宇便微微一聚攏:“嘖,你抱著個托盤做什麼!放那兒。”抬了抬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