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鳳隻得順勢接過那信箋,凝目一瞧見隻有三個字。也是,想來大太太意在讓二太太瞧出這是出自自己的手筆,以證明鳳鳳是與她碰過頭的,這便足夠了,而若過多的著墨反倒容易泄密。
心且念著,鳳鳳又把這信放在眼前細細的看,赫然瞧見上邊兒這“王蘊珩”三個字,她便霍地一激靈……
一幕情景電光火石襲入腦海,鳳鳳抬目穩聲:“奴才鬥膽逾越著問一句,大太太您的小字,可是‘玉塵’?”心有斟酌,側目微微。
大太太心覺奇怪,暗道著自己的小字她是怎麼知道的?她不記得自己何曾對外人說起過,念著想是這丫鬟的父母偶然得知後告訴她的吧!
“是。”她沒必要隱瞞,既然鳳鳳提起來了便又多說了幾句,“我本名門望族太原王氏出身,年輕時跟這金陵城首屈一指的萬家大少爺……就是時今的萬老爺,也有過一段郎情妾意、發誓此生彼此專一、且眼裏隻能容下彼此再無他人的好時光。”斂眸淺默,眼角眉梢在論及那段繾綣時光時有著不自覺的柔軟,於此卻又陡便凜冽,“嗬。”沉默須臾,終究隻是這一笑緘默,到底是沒了話了,但意味鮮明、無聲勝有聲!
不過是關乎男子薄情、女子癡心的常見段子,如畫本裏才子佳人執著相守的風月情事對比鮮明,卻一樣的司空見慣、旁人反倒麻木了感知不覺到驚疑了……
鳳鳳在慨歎大太太遭遇的同時,也定定心。
她曾險些被老爺撞見,那時老爺對著她的影子喚出的正是這一聲“蘊珩”。還有之後的,“玉塵”。
這一刻,鳳鳳驀然明白了,看來萬老爺對自己的發妻,是當真很記掛。
“你,是叫‘鳳鳳’麼?”
惝恍中聽得大太太揣摸著輕問。
鳳鳳抬目,瞧見大太太正認真的看著她。她依稀想起自己方才是這樣自稱過,跟著點點頭:“父母說,女孩子沒有名字好養活。故而除了讀書時先生喚過的‘胭脂’小字,便一直被喚作‘鳳鳳’。”她和盤托出。
大太太心中便愈有了思量,心道著那管家夫婦真個在煞費苦心的栽培這個珍寶的女兒。讓這女兒念了書,且取了這麼一個“鳳棲梧”的雖俗卻不見傲色的名字。
兩個人各懷心思的輾轉著默立了經久,大太太勾唇莞爾,目光裏化開了柔柔的深意:“我記住了。”她頓首,語調不快不慢,“鳳鳳,你不會讓我失望的。”
這聽來並沒有刻意給予壓力的口吻,其實自帶著不動聲色的告誡。波及過鳳鳳的耳畔,灌溉入耳廓,順勢就一層層沉澱著往心裏回落了去。
鳳鳳斂目,大太太重又握住了她的雙手,那一脈掌心傳來的薄溫讓鳳鳳覺的刺痛,又條件反射的覺的這是一抹不堪承受的溫度……
。
瑾煜徑自立在這月光底下等著鳳鳳,自從方才鳳鳳牽引他心目的身影消失在回廊轉角後,他的思緒便就著這般大好的皓月清風起了飄曵,堪堪追思起他對她的許多用心。
他當真覺的奇怪,這女子與他之間本沒有轟轟烈烈幾經生死、曲折兜轉的過往,卻為何他會對她如此專注而心無旁騖呢?似乎這種微妙的感情在見她第一眼起就已於他的心裏落地生根、化為注定會開出糾纏連綿的花朵的種子……
他是萬府金貴且受人尊崇與豔羨仰慕的大少爺,沾染過萬花、曆經過許多別樣且獨特的溫柔。他也曾自詡風流,出落成這翩翩俊傑後更也有過左右經營的放蕩。
常聽旁人私下裏議論著,這樣一位豐姿卓絕的少爺,究竟得會是一位怎樣的女子才能令他收心、令他一心一意將他此生牽絆呢?
莫說旁人,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結識沈琳之後曾以為會是沈琳,但……
瑾煜笑笑,忽又心裏一定,他想他時今知道答案了,這世上還真有一位女子可以讓他放下多情、執著一身此生不換。這女子是鳳鳳,隻能是鳳鳳!
甫念及起這個,瑾煜猛一回神,才驚覺鳳鳳進去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怎麼還不出來?
他忽而就很擔心,想進去尋她,又怕她惱他。轉念又想,這裏邊兒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她又提著燈籠,該也不會跌倒吧!
雖如此,還是提心吊膽懸著一顆心的淺皺眉目,於那前路探著身子且緩行且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