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幽幽的恍如一陣撩撥的風,迂回間又無跡可尋。若不是鳳鳳與她距離迫近,簡直都要聽不真切了!
然而這話又停留在一個恰到好處的點位,並未說破什麼,但態度已經闡明、深意也已盡顯無疑了。
不重的句子波及過耳,卻令鳳鳳那心那緒沉澱了千金一般!頓然,她覺的自己要崩潰……
若是愚鈍木訥、無知無識,又何嚐不也是一種難得糊塗的幸福?可是,從前的她從未想過,時今卻忍不住再一次蹉歎,原來自己一直都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口口聲聲心心念念著要幫助大太太,可時今當這一切有心無心、機緣巧合水到渠成的時候,她卻屢屢退縮、卻總覺的那“勇氣”與“決心”四個字在她心裏輾轉反側、左右搖擺而難以有個決斷!
鳳鳳沒有開口去回答二太太的話,整張麵孔肅穆的厲害,眉心間因為過度的糾葛而隱隱泛起了鐵青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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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時,青陽院那邊兒其實毫無意外的傳來了消息,說老爺今兒要在懷月堂裏過夜。
這於萬府眾人來說,卻委實是破天荒的!因為老爺自打這次歸家以來,那幾乎是每天晚上都會去五太太的憐雅堂,怎麼好端端的這一夜卻想起來往二太太這裏過夜了?
真相是什麼,二太太是知道的,鳳鳳也如是。
隻怕老爺來瞧二太太是小,來瞧白日裏撞見的那個有著一張與大太太酷似相貌的姑娘,才是他“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真實意圖吧!
鳳鳳心裏有著分寸,但她在聞了消息之後還是刻意避開。
其實若是二太太問起來,也不能難為她。因為就算老爺不來,她晚上也不能進屋裏伺候,她突然發起了燒,整個人渾渾噩噩孱弱無力。
這興許是白日裏曆經了一番情緒的跌宕,受了些刺激,冷不丁的就被冬風鑽了空子侵襲入體吧!
但老爺既然早有目的,那麼就算鳳鳳要避又如何能避?
二太太自然也識得老爺的心思,便細致入微的安排部署好了一切,為老爺尋了個機變,有意對這暗夜竊香之事有所玉成……
月色昏惑,萬老爺屏息凝神、輕手輕腳的推開了鳳鳳所住的廂房的木門。
他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紀,然而此刻卻像突然恢複了青春活力一般,懷揣著滿心的激動與滿腦的熱情,來行這孟浪少年才會行的“風雅”之事!
他且小心翼翼的踏月而行,且這麼念著,心中不免好笑,隻暗道著當真是宿命因果,這世界上當真就有那“昨日重現”之事!若不是這丫鬟有著一張與大太太年輕時委實肖似的臉,他又何必這般不符合身份的偷偷摸摸、付了一顆心一個魂兒的一親芳澤?
而又念起身邊有這樣一個人,就在他身邊,就在這一伸手便可以夠到的地方……但他卻從來都不知道!更不知道這個人時今已在萬府裏住了多久、他又錯過了多少本可以與她共度的時光?這麼念著又是一陣懊惱,不過很快這懊惱就被慶幸與興奮所衝淡了!
卻說鳳鳳,因身上難受,故而她今兒晚上睡的格外的沉,並未察覺到有人正打開了門扇、輕著腳步和氣息進來。
這萬老爺年輕時也沒少東鑽西營的做這類幽情秘事,進門後頗是機謹的反手將門扇掩實。
但這冬風的勢頭本就猛烈,入夜後更是洶洶。就在老爺負手於後、輕輕掀起那打下的簾子進了內裏隔間後,這門便重新被風給吹了開。
不過老爺心情激動中又有緊張,此刻更是一心一意的把情思、把全部的注意力都赴在了裏邊兒這鳳鳳的身上,故而沒有察覺到。
微光中瞧見一美人橫臥於榻、發絲淩亂。那嬌美的麵靨在月光下濡染了一層銀輝,疏影一動、流光橫斜,這人被襯托的晶瑩剔透、好不牽惹心魄!
正是鳳鳳……
老爺定了一定,這麼瞧著,見她果與大太太十分肖似。但因為年輕、且畢竟是兩個不同的人,則又平添了一種獨特無二的氣度。
也說不上來是什麼樣的品澤,但老爺瞧著突然就很歡喜,怎麼看都覺的分外稱心!轉念時,又覺的自己何其幸運,居然可在有生之年邂逅這樣一位難得的佳人……他心中情絲攢動,真個如同恢複到了少年時光一樣,越是渴望越是迫切,便越有一種憐香惜玉、近鄉情怯的作弄感覺,而不忍更不敢走上前去盡情褒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