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昏沉,低垂的天幕遮迷了心頭鮮見的那一抹明澈,將這心下的思量攪擾的愈發紛亂難以梳理。
鳳鳳身上疲憊的厲害,二太太房裏又沒什麼事情,她便早早的回了一側的廂房去歇息。洗漱後躺在榻上卻翻來覆去總也睡不著,心裏像是有什麼東西積蓄在哪處,堵塞了呼吸、哽咽了喉嚨……這感覺很是不好受!
一陣夜風“漱漱”的撩撥窗子,這蕭音更是紛亂。心頭那些浮雜亂緒便被帶起來。鳳鳳漸覺煩躁,幹脆一下子坐起了身子、雙手抱住膝蓋。
她側首瞧了眼合風飄動的簾幕,曳曳的弧度並著星輝很是美觀。她思緒跟著飄揚起來,終於發現了攪擾自己困苦不堪的鬱結在哪裏!
在萬瑾煜的身上……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雲,心如飛絮,氣若遊絲!
空一縷餘香在此,盼千金遊子何之。證候來時,正是何時?燈半昏時,月半明時……
很快的,鳳鳳滿心滿腦全都被瑾煜所占據,即便她心裏對他仍有隔閡,這隔閡也是出於“愛”之一字,又如何當真能夠成恨呢?
越是這樣月朗星稀、寂寂無聲的晚上,她對他的思慕與渴望就愈發的彌深,她此刻心裏腦裏魂兒裏滿滿的念著的、憶著的全都是他的好!
追思前事,甫又思量著引他們生了隔閡的這一件事裏有著諸多誤會,若是兩人之間的感情就因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誤會而毀於一旦,便是往後剩餘下的浮生歲月裏想起來時,也未免是可惜的!一些事情,還是越早說明白越好吧……
鳳鳳心念一動,這身子也不再覺的疲憊,她忙不迭的重又穿好衣服下榻去,輕著足步和聲息靜悄悄的出了懷月堂,去朱明院找大少爺。
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什麼人了,又加上鳳鳳本就小心,她這一路沒有被誰察覺到。當她進了朱明院的地界、輕車熟路的至了皓軒堂時,頓有些類似近鄉情怯的恍惚感!
她遲疑了一下,還是進去。才一跨進了院子裏那圓形的大門,遠遠就瞧見了那位人如其名、握瑾懷瑜的大少爺正孑孑然一人站在院子裏。
鳳鳳心中愁緒淺動,瞧見這冷月底下一襲素衣、單手負後筆挺而立的男子,頓覺這月華波及過他的周身時平添了一抹無形的淒清,又加之此情此景卻隻有他一個人,更是叫人有一種煢煢然然的莫名的感傷……
她抬步走過去。
瑾煜正徑自沐著夜風賞看那弦月,感知到有人過來。一點靈犀心起,他心裏一動,惶然的轉目,果然就瞧見了那心心念念的人兒正聘婷的立在自己麵前,安然靜好、嫻靜美麗,宛如金盞銀台一般!
他一時有點兒恍惚,有些不敢相信,彈指間生就了懷疑,心道莫非是自己太過於熱切的想著、念著這個人,故而眼前生出了幻象,當真看見了她?
鳳鳳與瑾煜一樣有著千頭萬緒,但物極則反,她反倒麵色從容、口吻淡然:“怎麼在這裏傻站著不回去?”微側目,啟口打破這靜好的沉默,和煦的問了一句。
瑾煜回神,定定的瞧著鳳鳳,又向她走近幾步:“因為我心裏難受。”聲音輕軟。
鳳鳳纖心盈動,蹙眉又展:“是因為,白天我讓你心裏不痛快了麼?”心中漣漪迭起。
月光下瑾煜搖搖頭,流轉的月影波及過他英挺的眉目,聲音如風如霧:“不,是因為我讓你不開心了。”牙關開合,自然而然。
這很順勢、很隨意的一句話就這樣被瑾煜順理成章的道出來,正因其中這淡淡的味道,更顯出一段不得拂逆的真摯!鳳鳳心中綺思迭起,張了張口,半晌都沒法說出一句話,真個是不能成言,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也講不出任何的措辭了!
瑾煜這狂熱的愛與熾熱的情終於堆疊成一個至高的點,在見到鳳鳳的瞬間爆發的一發不可收拾!他覺的自己喉嚨有點兒哽咽,定定的看著自己心愛的人兒,啟口恍如囈語:“鳳兒,你吃定了我……知道麼,你把我拿的死死的,這輩子都拿的死死的!”最有一句話陡地咬緊了牙關,落言穩穩的,甚至發著些賭咒般的狠!
鳳鳳酥胸起伏,更清晰的感知到自己胸腔裏這一顆心的起伏動蕩、跳動繁密。
瑾煜想側一側首去平複自己這湍急的心緒,但他始終沒有辦法把目光從鳳鳳的麵影上移開。他舍不得,似乎須臾不看她都覺的是一種人生的虧空,這虧空無法填充。
時今鳳鳳又還能說什麼?這兩個人又都還能有什麼可說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