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懷玉泡茶的手藝不差，顧如錦聞過茶香，又飲了著茶湯，清香緩緩在口齒間彌散開來，經久不化。
顧如錦閉上眼睛細細回味，讚了一聲：“好茶。”
“顧大小姐也覺得不錯麼？”薛懷玉笑了笑，又拿起還剩著一些溪水的竹筒晃了晃，溪水和沉下去的砂石又混合在一起：“看來不須等砂石沉下，你我也能喝到好茶啊。”
“況且，有些砂石，根本無法沉下，永遠留在這一處竹筒之中。”薛懷玉放下手中的竹筒，雙眸注視著顧如錦，像是要將她看透：“顧大小姐，你說呢？”
顧如錦這次沒有立即答話，薛懷玉居然借喝茶一事為由，想以水中砂石做喻來說服自己為他辦事，還真是不愧為他四皇子首席幕僚的身份。
“沉不沉得下，還得看砂石自己願不願意，茶好不好，還得看煮茶人的功夫。”顧如錦沉默了許久，才緩緩吐出這一句話：“薛公子，我這麼說，對麼？”
“顧大小姐果然是聰明人。”薛懷玉舉起茶杯，抿了一口茶：“不知顧大小姐可有什麼辦法，讓這砂石，自願去到茶壺之中？”
“薛公子又拿如錦說笑了，如錦區區一介女流，能有什麼辦法。”說著，顧如錦頓了頓：“何況那人豈止是一粒沙，當是一顆石才對。”
“話是這麼說。”薛懷玉將手中杯盞在之間轉上幾圈：“可顧大小姐若是願意幫上一把，就算要將這石頭化作齏粉，想來也不是什麼難事。”
顧如錦聽見薛懷玉這麼說，便知道他果然又是想借自己，將棲雲子拉入四皇子的帳下，可憐他在這白雲觀中也待了近半個月，竟然還是連一點收獲也沒有麼？
再想到自己如今與棲雲子之間尷尬的關係，且不說她幫不幫得了棲雲子，就算她願意幫上這一把，又有什麼立場去幫？
況且棲雲子上次就對自己說過。他並不會在白雲觀中待得太久，可見棲雲子這塊金石，並不願久留在白雲觀這樣一個小竹筒之中，而願不願意去到四皇子那種茶壺中，助他成一壺香茗，顧如錦不願幹涉，也幹涉不了。
再者，現今她與棲雲子的這般境況，還不都是薛懷玉間接造成的？
“薛公子你高看如錦了，如錦可沒那般能耐。”顧如錦想到薛懷玉將慕楓引來一事，麵上閃過一絲冷笑：“這還都要拜謝薛公子所賜，將我那遠在南麓公府的夫君給召了過來。”
薛懷玉皺了皺眉，他原本隻是想利用慕楓刺激刺激棲雲子，以讓顧如錦與慕楓和離為條件，逼著顧如錦為自己調查和招攬棲雲子，也想過棲雲子會因為顧如錦已有夫家一事惱怒，卻不料二人關係竟已如此嚴峻。
不過也不是沒有解決的辦法。
“我一早就說過，若顧大小姐你願意配合，我可以讓你與慕楓和離。”薛懷玉看著顧如錦的眸子，想要從她的神情中，看出一絲動搖。
都說女人在感情的一事上，極難保持理智，他不認為顧如錦會是一個例外。
哪知顧如錦絲毫不為所動，將杯中茶水飲盡後，起身向著薛懷玉襝衽一禮：“如錦家事，就不勞薛公子費心了。夫君還在院外等著，如錦先行告辭。”
她曾經以為，棲雲子漠視她，冷言待她，是因為她慕夫人的身份，可在雲苓山莊平靜了幾日，顧如錦也大致想明白了：像棲雲子這種有皇子相邀，又得國師為友的人，既然可以甘心在區區白雲觀中做一個道士，又怎會是在乎虛名的人？
他一直耿耿於懷的，恐怕從來不是顧如錦的慕夫人身份，而是她之前刻意的隱瞞和欺騙。
像棲雲子這樣驕傲的人，他的東西，又怎麼容得了他人染指？
薛懷玉看著匆匆離開庭院的顧如錦，杯中茶水涼了也渾然不覺。
這個女人，還真是有意思呢！
待到顧如錦和慕楓回到雲苓山莊時，已過了午飯時間，顧如錦因著早上心情不好，沒吃什麼東西，在回山莊的路上，腹中已是餓極。風卷殘雲般的掃完午飯，顧如錦正欲回房中小憩片刻，雲苓山莊卻迎來了一位遠道而來的客人。
與慕楓他們來時不同，顧如錦這一次並沒有遠至山門迎接，而是帶了慕楓一起，坐在正廳中會客。
客人還未到門前，慕楓與顧如錦的鼻端就隱隱約約繞有一絲清香，如冰雪般帶著寒冽。雖然味道極淡，卻連顧如錦特製的玉露也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