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如錦坐在飯桌前,麵對一盤盤珍饈卻味同嚼蠟。
賀蘭暮雲來的時候,隻看見顧如錦不再絕食忌飲,而是安靜的坐著,與世無爭的模樣,這讓他漸漸舒緩了心情。
這幾天顧如錦的消息不絕如縷的傳入他的耳中,他卻隻能暗自心痛,他怕一旦見到顧如錦,他就會軟下心來放她離開,可是今天,他終究是來了。
顧如錦看見賀蘭暮雲,朝他一笑,隻道:“用過膳了麼?這飯菜是剛剛上的,要不要一起?”
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好像之前籠罩在頭頂的愁雲都煙消雲散了。賀蘭暮雲走到顧如錦對麵坐下,顧如錦起身替他布菜,動作自然,行雲流水,看不出什麼端倪來。
“喝茶還是喝酒?”顧如錦依舊言笑兮兮,顧盼神飛。
“酒。”相反,賀蘭暮雲則是淡淡的,周身圍繞著低氣壓,任誰都能看出他的心情不是太好。
然而顧如錦並未想太多,隻是按照自己的計劃,一步步進行下去,希望,事情進展一切如自己所願。為賀蘭暮雲斟酒,顧如錦略有些緊張的看了他一眼,手腕微微有些著不上力,輕顫起來,好在,賀蘭暮雲並未發覺。
指腹輕輕滑過杯沿,顧如錦將酒杯遞給賀蘭暮雲,之後用同一壺酒替自己盛滿一杯,道:“難得一起共飲,若能一醉方休,我們都忘了不開心的事,好不好?”
顧如錦故作鎮定,盡可能保證自己眼睛裏不含任何緊張的情緒,不然該如何騙過賀蘭暮雲?
賀蘭暮雲盯了她一眼,顧如錦心虛的躲閃開來,那一刻,她心都快要跳出來了。如果兩個人一定存在欺騙和利用的話,顧如錦想,這或許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賀蘭暮雲最終還是飲下了那杯酒,顧如錦的心裏長舒了一口氣,卻不知,她的一舉一動,神情的一絲一毫變化都落在了一雙清明的眼裏。
眼睜睜看著賀蘭暮雲倒下,隻是他身體倒下的那一刻,顧如錦的心也瞬間崩塌了,淚水止不住的流了出來,她伸手環在賀蘭暮雲的肩上,低聲啜泣,算是作最後的告別。良久,她才想到另一件正事,印章!
賀蘭暮雲印章放置的位置對顧如錦來說並不是個秘密,因為往日賀蘭暮雲在清澤宮處理公務的時候顧如錦都會在一旁,而他取印章的時候自然也不會瞞著顧如錦。
就這樣很順利的找到了印章,順利的一切都如顧如錦所想象進展最好的那樣,風平浪靜,連一點小紕漏都沒有出。
出關文書是早就準備好了的,當時顧如錦一個一個字的臨摹下來,她的字本就是賀蘭暮雲領進門的,一些小比劃上顧如錦也都愛學他的,這封文書不說十分相像,總該有六七分了,足夠拿去糊弄那些守關的侍衛。
“小姐,準備好了沒有?連翹已經被我支開了,慕三公子的馬車就在宮門外,您快些去吧!”童兒從門外探出個頭來,悄聲說道,語氣略有些急促和緊張。
這次的事情顧如錦隻告訴了童兒一人,而連翹是有心避開她的,畢竟,連翹原本就是賀蘭暮雲的人,顧如錦不保證在這樣的情況下連翹會全心全意站在自己這邊,而不去通風報信,她不能讓這樣的意外發生,到時候一子下錯,滿盤皆輸。
顧如錦捏緊了手中偽造的文書,深深的看了賀蘭暮雲一眼,內心翻騰如洪水欲來,她隻希望,這次離開,賀蘭暮雲和她之間的橋梁不要就此斷裂,她隻希望,倘若有機會,她會回來認錯道歉,一輩子守在他的身邊。
最後一眼,顧如錦便決然回頭,堅定的走出了門外,顧如錦將童兒留在了雲州,一來,她不好再多帶一人,二來,別人照顧賀蘭暮雲她都不放心,隻有童兒和連翹在,她才能安心的離開。
空寂的大殿裏,桌子上滿目的佳肴,卻每一道都苦澀至極,桌子上趴著一人,隨意披散的發絲搭在肩上,片刻之後,發絲隨著人身的行動滑落,賀蘭暮雲頭抬起,手臂撐在桌沿,緩緩起身,一道清明的眼神亮的攝人,像要看穿眼前的重重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