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豈敢不來(1 / 2)

賀蘭暮雲每日來到顧如錦房中,顧如錦卻總是找借口推脫不見。兩人都明白如今的關係緊繃,卻心照不宣。

夜裏顧如錦輾轉難眠,醒來時,床頭卻掛著一個淡紫色的香囊,上邊繡著精致的紫羅蘭花,模樣十分好看,香囊的口子被一根金黃色的細繩紮起,留下一撮穗子,這樣玲瓏精致的東西,最合女子的口味,這一點,顧如錦也不例外。

不用猜,顧如錦就知道這是賀蘭暮雲給她備的,昨夜恍惚聞見一縷幽香,隨後自己便沉沉睡去,身後的溫度是她留戀的,那薄荷清香的味道,亦是她流連的。

顧如錦一早起來便出了門,沒有通知任何人,也沒有用鎮南行府內的車馬,隻帶上了童兒一人從後門出發,今日是柳家人押解入京的日子。

顧如錦與人潮人海擠在一塊兒,隻聽見旁邊有一個農夫裝扮的人歎了口氣,道:“聽說柳家人向來樂善好施,當初瘟疫的時候還挺身而出,為戎州解除瘟疫貢獻了很大一份力,頗受戎州百姓的愛戴,落得如今這下場,真是想不到啊!”

“最近北夏越發不太平了,似乎與雲州北狄脫不了幹係,你知道皇帝陛下之前給柳家定的是什麼罪麼?”另一個看似窮酸落魄的讀書人,聽見那農夫的感歎後,也興致勃勃的加入了討論。

很多讀書人就是這樣,一直覺得自己滿腹經綸卻得不到重用,遇到機會就會把自己肚子裏的想法統統說出來,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有才。

農夫起了好奇心,問道:“是什麼罪?”

讀書人執起一把落了灰塵,看起來有些久遠的扇子,掩住唇角,悄聲道:“私通雲州北狄,想要打入中原的叛國之罪!說實話,雲州北狄也是咱北夏的一片領土,算不得帝國,隻是當今皇帝的芥蒂心比較重罷了,容不下雲州,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農夫一臉茫然,隻覺得讀書人分析起國情來,那一字字就變成了看不懂的文字,直接從他的左耳傳到右耳,再蹦了出來,他是一個字都沒聽懂。他隻問道:“你說的是之前定了那罪,那麼現在呢?”

“現在啊,現在自然不是那罪了,你想想,雲州的鎮南王現在就在京中,自朝貢之後就沒再離開過。”讀書人摸了摸下巴,做出思索的模樣,道:“我猜,他要想回到雲州的話是有理由回去的,所以他不是走不了,而是不想走。”

讀書人越說越興致勃勃,繼續說道:“留下來有留下來的用意,這不,他已經消除了嫌疑,要叛國的是義燁侯,就連鎮南王自己都被蒙在鼓中。雲州,是鎮南王保下來的。而柳家現在,定的是私結佞黨之罪,這與私通雲州比起來就相差甚疏了。”

確是甚疏,一個是坐實了義燁侯,一個是坐實了整個雲州。若不是柳家人抗旨不尊,恐怕現在還是有救的。

果然高手在民間,顧如錦聽著,不由覺得這人的洞察力非凡,他生得一個善於洞悉事物的腦子,讀書人說的這些她都明白,隻是這些市井的談資對她來說已經不重要了,柳家會覆滅,已成事實。

“看啊看啊,是押行的車隊!”周邊的人在大聲呼喊道,顧如錦被人擠得快要喘不過氣來,童兒嬌弱的身子怎麼護不住她,兩人被人群擠著越來越開,原本緊緊牽著的手此時也分離了。

“小姐!”童兒焦急的大喊,卻得不到顧如錦的半點回應,周圍隻有人群湧動發出的龐大雜音。

兩人都已見不著對方,童兒心中有如一團亂麻,另一邊,顧如錦卻沒有太多擔心,人群散後總會找回去的。

她的視線停留在押行的車隊上麵,一個半人高的鐵籠子,柳雲修就那樣從正口冒出半個身子來,腳上圈著沉重的鐵鏈子,脖子上套著枷鎖,無法淩亂的披散在肩,一副風塵仆仆的模樣,好生狼狽。

顧如錦看著,不由得鼻頭一酸,眼眶漸漸濕潤起來。想哭,但是哭不出來。

柳雲修的目光堅毅,即使被捕,即使以這副麵貌出現在眾人麵前,他還如那壓不倒的大山,他是個鐵骨錚錚的漢子。

就這樣,柳雲修從自己的麵前經過,隨後跟著的是柳雲龍,接著是柳府上上下下四十三口人,柳管家,羅媽媽,也都在其中,他們被一根長長的鐵鏈拴在一起,就像一根繩子上的螞蚱,在顧如錦眼裏,這是淩辱的姿態。

顧如錦高高的仰起頭來,看著熾烈的太陽,她想這樣就能把眼中的淚水蒸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