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燭火將禹軒的鬢發映在窗紙上，亂蓬蓬的，一半頭發是梳理上去盤著的，另一半則是披散著的碎發，反倒增了不少淩亂的美感。
他無心打理這些東西，因為他正在畫畫，畫一個，藏在他心裏很久的人兒……
至於戰場上的殘骸……誰管得著呢？許是埋了，又或者原封不動的躺著……反正僅有一日，聯軍兵馬便要兵臨城下，倒是省些體力的好。
禹軒知道，明天也許就是末日，但他仍然緊捏著糧庫的糧食，他已經不是剛開始領兵打仗時那個好心的毛頭小子了，會因為不忍心看人拚命後還挨凍受餓而開放糧倉。那是一次重大的失策……
隨後十年的征戰，都使他變得小心謹慎，變得麻木。他必須學會冷血……這是戰場的規則。禹軒已經深知人性的可怕，他好幾次見到了吃人肉，發泄**的場景，盡管他建立了最嚴厲的軍紀，盡管他但凡見到這樣的場景都會抽出刀來動手。但是……他終究低估了人性裏隱藏的黑暗……他不是救世主，任他救得了一個兩個，十個百個，可是人數之巨，又豈會是單單幾例他碰上的？
於是，連他自己都放棄了，有時候他知道部下幹嘛去了，卻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無力管轄……
糧庫也是如此，無論禹軒願意與否，糧庫的關口他必須緊捏著，盡管戰敗的話，這些餘糧隻會幫助聯軍恢複元氣，但是……有一件事，比那更可怕。軍心！存糧如果分發的量過多，那麼，那些兵卒們必然會想到是因為知道守不住城，免得食物浪費，所以才全麵發放讓他們在死之前吃一頓飽餐。
一旦有了這個想法，便會一傳十，十傳百，屆時，恐怕聯軍尚未抵達，洛陽守軍就已經自亂陣腳了……
微風輕輕撫過他的發絲，隱隱還能看得到幾根白發的痕跡……禹軒清清神，什麼都不在想，一心隻投入他那畫中的人兒……
於是……他跟著進了那畫，跟著去了十五載前……
…………
“軒哥哥，軒哥哥～”
“你在想什麼啊，想的這麼出神？”
明眸皓齒，朱顏如玉，那漫天的萬物的靈氣仿佛都在為她一人而誕生，她像是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一個天地的寵兒……
少女學著禹軒的樣子躺在旁邊的草地上，頭枕著手，百無聊賴的仰望著星空。
“啊……沒什麼。就是感覺太無聊了，太平靜了，我想出去曆練曆練。”
禹軒嘴裏叼著根草，裝作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說道，隻是眼角不停地瞟視著身旁的小白。
隻是他還沒來得及反應，一身白衫的小白已經翻過身用胳膊肘狠狠地壓在他的胸口，臉上淚眼婆娑的像個受委屈的小媳婦似得。
“軒哥哥，你嫌棄小白了嗎？我知道，你要去找新歡了，爺爺說過，男人都是這樣的。可是，那樣的話，小白會很傷心……所以，小白不準你去！你就待在小白身邊，陪小白玩兒，哪兒也不許去。”
先不說胸口傳來的壓力差點讓禹軒窒息，就是這小姑娘的話，也讓他吐血不止。
他隻好掰開小白，無暇顧及那張傾絕的沾著淚痕的臉是如何惹人憐惜。寵溺而無奈的說道：“乖，軒哥哥是要去曆練，不是找什麼新歡。再說了，我可是一向把你當親妹妹的……”
“可是爺爺說，我是軒哥哥的童養媳呢。”
“噗……咳……咳……”噴出的口水一時差點將禹軒噎死，那個老頭果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呐，他惡寒的想道。
一邊卻又更無奈的說：“老頭子的胡說八道，信不得。”
“哦……可是，你怎麼知道爺爺胡說啊，可是我感覺他好認真的。我能感覺出來。”小白一雙大眼睛頑皮的眨著：“莫不是……軒哥哥才是胡說八道吧？”
“胡鬧，這等婚姻大事怎能兒戲！”一雙劍眉直的挺起，禹軒嗬斥說。
“算了……今日就罷了，下次定得教你倫理綱常，大姑娘家的，清譽是很重要的。”
話音剛落，一雙無辜的大眼就直直的瞪了過來，雖然它的主人在說著‘知道了。‘
但禹軒從那眼神裏，看出的卻是另一個意思：“哼，我才不要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