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奇感動地叫了聲“高叔叔--”便不知如何說了。老高抹了抹眼睛,苦笑著問:“小芳知道這些情況嗎?”武奇說:“我們還沒有告訴她。”老高說:“去告訴她吧,讓她知道自己的身世,讓她回到她的親生父親身邊,去過好日子吧!”
這時,從樓梯口傳來嚶嚶的哭聲,接著,便聽得一人哭著叫道:“爸爸,您就是我的親爸爸,我哪裏也不去,就在家裏陪您和媽媽,給你們養老送終!”
武奇一看,原來是小芳,正靠在門外痛哭。小芳一邊哭一邊跌跌撞撞地進來,跪在老高麵前,痛哭流涕。小艾也隨後進來,一邊哭一邊勸導姐姐。原來,他們說話時,小艾姐妹倆不知什麼時候跟了上來,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老高忙去扶著小芹,強裝笑容,一邊流淚一邊說:“傻孩子,別說傻話,快起來慢慢說。”奈何小芹正沉浸在自己的複雜身世中,想到自己輾轉波折,心裏傷心,越哭越厲害。小艾和武奇在一旁,既動情,又難過。
好不容易一頓勸,小芹才平靜下來,仍兀自抽泣不已。老高鼻子抽了一下,叫了聲:“菜炒焦了。她娘,你在幹什麼?”便匆匆奔下樓。小艾三人也一同跟下去。
四人下來,見高母失神地坐在灶前,眼睛隻看著熊熊爐火,竟似渾然不覺鍋裏正炒著菜,還在機械地往灶裏添柴。
老高喝道:“你死了?菜燒焦了也不……”後麵的話還沒說完,又見老伴淚流滿麵,知道她也一定聽到了剛才的對話,便愣住了。
小芹撲在媽媽懷裏,又是一場痛哭,小艾也跟著一直流淚。武奇父親仕途順利,母親也是一名機關幹部,家庭條件十分優裕,自小隻知道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過著豐衣足食的生活,哪裏經曆過這許多人間坎坷?開辦公司以後,也是得了父母地位的便利,事事處處順風順水,他便成日隻想著如何將事業做大,在商海裏劈波斬浪,來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此刻,見老高一家因為小芹的事傷心不已,又見小艾紅著眼,心裏也是一酸,覺得世間親情真是比任何名利地位都要珍貴得多,也深刻得多。他原本沒想到事情能這麼順利解決,以為老高必會矢口否認,然後將他們趕出去,沒想到他思想是這麼開通,既感動又吃驚。他走近小艾,將她深情地摟在懷裏。
幾個人都圍在母女身旁,不知如何收場。高母是個性格軟弱的女人,也許是因為麵對大男子主義十足的丈夫不敢反抗,也許是沒有為丈夫生下一男半女而心有愧疚,長期以來都是逆來順受,以至於頭發都變得花白,看上去倒比丈夫年長了一輪。她嗚嗚咽咽地哭了一陣,然後推開女兒,默默起身,繼續去張羅飯菜。老高站在一邊,竟也不知如何插手。
這一頓飯吃得沉悶而憂傷。老高隻一味地悶頭喝酒,筷子動也沒動一下。小芹母女更是淚眼相對,哪裏還有半點胃口?小艾也是拿著筷子,隻吃了幾口,就低頭發愣。隻武奇吃了一些,滿桌的菜卻是幾乎未動。
小艾幾次想說什麼,嘴唇動了幾下,卻一句話也沒說出來。武奇想,這樣子下去不是辦法,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把小芹接回去,讓齊父寬下心,這樣才有利於他的身體的康複。可是,在這樣的場合,這種話卻如何啟齒呢?他想了想,咬咬牙,正要開口,沒想到老高卻開口說話了。
老高看看小芹,緩緩說道:“這麼多年來,我和你娘從來沒有把你當作外人,一直是把你當作親閨女看待。小時候我罵過你,也打過你,但都是為了你好,是希望你能有個好出息,將來找個好婆家,能對得起你的生身爹娘。現在,你的身世你也知道了,是走是留,你給個話,你想走我絕不阻攔。”
小芹哽咽著說:“爸,媽,不管怎麼樣,你們永遠是我的爸爸媽媽,你們趕我我也不走!”高母一聽這話,又哭了起來。
老高聽了這話,也覺欣慰,禁不住老淚縱橫。他說:“傻孩子,別說傻話了。你的生身父親因為想你,找你,現在正生病住院,這個時候你更應該回到他身邊去照顧他,安慰他。我和你娘身體都好,家裏條件也還不錯,還能過得下去。今後要是老了,我們就住進敬老院去,還能凍著餓著我們了?你在城裏生活得好,我和你娘也會替你高興的。如果你能想起我和你娘,今後回來看上我們一眼,也就不枉我們養育你一場了。去吧,孩子,回到你爸爸的身邊去吧。”
小艾抽泣著說:“叔叔,阿姨,爸爸也隻是希望姐姐能回去看他一下,親口叫他一聲‘爸爸’。等爸爸的病好了,姐姐還會回來,贍養你們二位老人的。”
武奇也應和說:“是啊,小芹姐不管在哪裏,他都是你們二位的女兒。等今後爸爸的身體好了,或者小芹姐回來,或者把你們二老接到劍城,都可以。”
小芹心情複雜,既希望快點回到親生父親身邊去伺候他老人家,又不舍得離開老高夫婦。聽了武奇的話,她就想,今後不管如何,一定要把養父養母接到身邊,讓他們安享晚年。
當下幾人計議,先把小芹接回劍城,伺候齊父,等他的病情穩定後,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