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很深,秋色更濃,遠山是枯黃色的,秋林也是枯黃色,在青灰色的蒼穹下,看來有種神秘而淒豔的美!
秋林後就是好漢莊,它就像它的主人一樣,已在垂垂老矣。
牆上已現出魚紋,連油漆都很難掩飾得住,風吹著窗欞時,不停地“格格”發響。
陽光從窗外照進來,正照在架上的鐵斧上。
一柄六十三斤的大鐵斧。
薛斌背負著雙手,站在陽光下,凝視著這柄鐵斧。
對他而言,這柄斧頭已不再是一件兵器,而是一個陪伴了他近三十年的夥伴。
三十年前,這柄斧陪他入過龍潭,闖過虎穴,現在這柄斧還是和三十年前一樣,看來還是剛健、鋒利,閃閃的發著光。
可是他已經老了。
“咳咳!”薛斌的確已經老了,他掩著嘴不住的咳著,連腰都已彎了下去。
他已收到他兒子薛大漢的飛鴿傳書,知道了傅紅雪這個人。
現在他就在等他,等這個叫做傅紅雪的人,他知道這一定不是他的真名,他應該姓白。
十八年前的那一場惡戰,將梅花庵外的雪染的鮮紅,那以後他再沒有睡過一天的安穩覺,其實他本該死在那一晚,可老天卻非留了他一條命,他知道老天留著他這條命,就是為了今天。
好漢莊連同馬夫、丫頭、老媽子一共三十五人,現在都已打發。
傅紅雪終於還是來了,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院子裏石桌上一杯一杯的喝著酒的薛斌。
薛斌看著他,看著那柄漆黑的刀,神情居然很平靜。
他知道他這輩子早已活夠了,玩夠了女人,喝夠了美酒,也殺夠了人。
薛斌也的確很平靜,平靜的就像一個死人。
他的眼睛留著血,紫黑色的血,他的嘴角鼻孔中也都流著血,七竅流血,這無疑是身中劇毒的慘象。
傅紅雪的雙手霍然握緊手中的漆黑的刀,一張臉已泛著冰冷的殺意,薛斌死了,中毒而死。
他的仇人死亡,這本該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可於他而言沒有半點歡喜。
十八年前的那一夜,共有三十多人襲擊白家,其中大多都已身死當場,唯有七人殘存。
這七個人就是傅紅雪此次初出江湖的目標。
可他並不知道這七人是誰,隻因那一夜每個人都蒙著麵,使用的兵器也非自家平常慣用的兵器,他本想也許薛斌會知道一些,可如今什麼都沒了。
人死如燈滅,生前再大的仇恨本都該化解,可傅紅雪的雙眼已冒出了紅光,瞪著薛斌的屍體,手中的刀也已握緊。
“他已經死了!”
忽然背後就傳來一個聲音,低沉而淡然,像是在提醒傅紅雪,他眼前的隻不過是一具屍體。
傅紅雪霍然轉身,就看到了歐陽淩,他看到歐陽淩的發髻上有些枯黃的落葉,他的衣衫上亦有些被樹枝割開的痕跡,這一件衣衫已如葉開的一樣殘破。
顯然,歐陽淩是經過一番奔波,而且經過了有樹林的地方。
那裏的樹林必然相當茂盛,否則已歐陽淩的輕功一定不會損傷到自己的衣物。
傅紅雪凝視著歐陽淩,他看的很認真,好久,才一字字道:“是你殺了他?”
歐陽淩搖了搖頭,道:“不是!”
傅紅雪冷很一聲,漠然不語,他的目光仍未離開歐陽淩的臉、眼。
就像是要在歐陽淩的臉上、眼裏找出一絲破綻,謊言的破綻,傅紅雪知道一個人若是說了假話,無論是多麼會演戲的人,都必然會漏出破綻。
一個表情的變化,亦或者是一個眼神的閃爍……
隻可惜他在歐陽淩的臉上、眼裏沒有發現一絲破綻,看見的是真誠,一種發自內府的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