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孤零零的梧桐,被秋風吹得簌簌地響,也仿佛在為世上多情的兒女歎息。
梧桐樹下,竟站著一個人。
一個孤零零的人,一張比死人還蒼白的臉。
傅紅雪。
他仿佛早已來了,已聽見了很多事,他凝視著歐陽淩時,冷漠的眼。
歐陽淩淡淡的笑了,道:“你來了?”
傅紅雪道:“我本就該來,不該來的是你。”
歐陽淩沉默。
傅紅雪道:“你非但不該來,更不該插手這件事。”
歐陽淩道:“哦?”
傅紅雪道:“因為這件事根本和你完全沒有關係,丁家的人,跟你也並沒有仇恨。”
歐陽淩忽然長長的歎了口氣,道:“我來隻因為我知道你希望我來。”
傅紅雪道:“哦?”
歐陽淩道:“在這裏相信你的仇恨已可以做一個了解!”
傅紅雪道:“不錯。”
歐陽淩道:“所以我一定要來。”
傅紅雪冷笑著,道:“哦?”
歐陽淩道:“你的事了解了,我們之間的帳也該了解了。”
傅紅雪道:“我們之間的帳?”
歐陽淩道:“我還記得你說過,等殺了馬空群後,再和我做一個了斷!”
傅紅雪道:“我是說過。”
歐陽淩道:“所以這裏豈非是最好的地點?”
傅紅雪蒼白的臉上忽然就露出了笑意,道:“的確不錯。”
突然一個陽光般的笑聲道:“人終於都來的差不多了!”
聲音是從牆外傳來的。
話音剛落,就看見一個人影從牆外翻了進來。
傅紅雪道:“葉開?”
葉開道:“的確是我。”
傅紅雪道:“你不該來。”
葉開道:“哦?”
傅紅雪道:“你非但不該來,更不該那樣對她。”
葉開道:“誰?”
傅紅雪道:“丁琳玲!”
葉開忽然笑了,苦笑。
傅紅雪道:“你本該帶著她走,最好永遠不要再管這件事。”
葉開沒有回答,他在笑,可他笑的淒涼、哀痛。
風漸漸吹起,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走了過來,他的身邊時兩名年輕俊秀的公子。
在座的人雖從未見過那老人,但無論誰都已知道那老人一定就是丁家的掌權人,丁乘風。
丁乘風身邊的兩名公子當然就是丁氏雙雄——丁靈中、丁雲鶴。
丁氏兄弟有一手絕技——雙劍聯璧,九九八十一式,劍劍連綿,滴水不漏,正是丁家兄弟專門練來準備對付白家刀的。
也許他們早就在等這一天的到來。
傅紅雪凝視著丁乘風,他忽然發現自己終於已麵對著丁乘風,他忽然發覺丁乘風竟遠比他鎮定冷靜。
丁乘風堅定的目光,也正在凝視著傅紅雪蒼白的臉,忽然道:“你來了。”
傅紅雪道:“我來了。”
丁乘風道:“現在你當然已知道,我就是十九年前,梅花庵外那件血案的主謀。”
傅紅雪的身子又開始顫抖。
丁乘風道:“我殺白天羽,有我的理由,你要複仇,也有你的理由,這件事無論誰是誰非,我都已準備還你個公道!”
他的臉色還是同樣冷靜,凝視著傅紅雪的臉,冷冷地接著說道:“我隻希望知道,你要的究竟是哪種公道?”
傅紅雪手裏緊緊握著他的刀,突然道:“公道隻有一種!”
丁乘風慢慢地點了點頭,道:“不錯,真正的公道確實隻有一種,隻可惜這種公道卻常常會被人曲解的。”
傅紅雪道:“哦?”
丁乘風道:“你心裏認為的那種真正公道,就跟我心裏的公道絕不一樣。”
傅紅雪冷笑。
丁乘風道:“我殺了你父親,你要殺我,你當然認為這是公理,但你若也有個嫡親的手足被人毀了,你是不是也會像我一樣,去殺了那個人呢!”
傅紅雪怔住,凝視著丁乘風,一字字道:“你說。”
丁乘風忽然揚起了頭,看著天邊的雲彩,眼神中慢慢的陷入了回憶,道:“我有一個妹妹,親妹妹——白雲仙子丁白雲。”
說到這裏,丁乘風卻忽然住口再也不往下說了。
傅紅雪道:“你為什麼不說了?”
丁乘風道:“我不知你聽過她的名字沒有,但這件事已影藏了很多年,我並不想再將它說出來。”
傅紅雪道:“哦?”
丁乘風道:“白天羽是個什麼樣的人,我並不想多做評價,但在感情方麵他的確是個偽君子,這一點本就是江湖盡知的。”
傅紅雪的眼紅了起來,整個身子除了握刀的手都已開始顫抖,厲聲喝道:“你住口!”
丁乘風淡淡的凝視著暴怒的傅紅雪道:“你不信?”
傅紅雪道:“我不允許你再侮辱我的父親。”
丁乘風長長的歎了口氣。
就在這時,隻聽“嗆”的一聲龍吟,兩道劍光如閃電交擊,從對麵刺來。
輝煌的劍光中,隻見這兩人一個長身玉立,英俊的臉上傷痕猶在,正是風采翩翩的丁靈中。
另一人道裝高冠,麵色冷漠,掌中一柄劍精光四射,竟是從來很少過問江湖中事的大公子丁雲鶴。
他們的腳尖一沾地,掌中劍又已刺出三招,兩柄劍配合得如水乳交融,天衣無縫,果然是劍劍連環,滴水不漏。
丁靈琳瞪大了眼睛,站在廊下,已看呆了,隻有她一個人還被蒙在鼓裏,完全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忽然間,兩柄劍似已化作了數十柄,數十道閃亮的劍光,已將傅紅雪籠罩,連他的人都看不見了。
在劍光中就聽見兩人齊聲道:“你要殺我父親,先過我們這一關!”
葉開歎息著,道:“看來這九九八十一劍最厲害之處,就是根本不給對方拔刀出手的機會。”
傅紅雪腳步上那種不可思議的變化,現在已完全顯示出來,如閃電交擊而下的劍光,竟不能傷及他毫發。
可是,他的出手也全被封死,竟完全沒有拔刀的機會。
丁家兄弟果然已削出了九九八十一劍,突然清嘯一聲,雙劍回旋,又將第一式使了出來,首尾銜接,連綿不絕。
傅紅雪退、閃,腳下如鬼魅快速的移動著,丁氏兄弟雙劍連環刺出,如江河之水,仿佛永遠都沒有停止的時候。
傅紅雪蒼白的臉上滿是冷色,額上的汗珠已清晰可見,就連喘息的聲音都可以聽見,他顯然已無力再支持多久。
他是人,不是神。
是人總有疲倦的時候,此刻他就顯得異常的疲倦,他手中的刀可怕,讓人恐懼,但一把連出鞘的機會都沒有的刀,即使再可怕也不能給任何人帶來絲毫的威脅。
歐陽淩看向葉開,道:“你不出手助他一臂之力?”
葉開又露出了那種溫暖人心的陽光般的笑,道:“我不想。”
歐陽淩道:“哦?”
葉開道:“因為他根本就不用我出手相助。”
歐陽淩也笑了,道:“你說的一點也不錯,傅紅雪的確不需要你出手相助,隻不過!”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已轉過頭去看劍中的人影,道:“那人可是你的小舅子,你難道也不願出手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