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天,薛丁山才慢慢鬆開雙臂,捧著樊梨花的雙肩緊緊盯著她,顫聲說道:“凝卿,讓我再好好看看你。”樊梨花的眼淚頓時盈滿了雙眸,滴滴點點順著腮頰滑落在了衣襟上,“雲郎,……”千言萬語哽在咽喉,卻又無法出口。薛丁山拿起羅帕,輕輕為樊梨花擦拭淚水,柔聲道:“凝卿,別這樣,你一落淚,我心裏更疼了。”樊梨花勉強止住淚,笑了笑,說道:“看見你這個樣子,我心裏難受才落幾點淚。雲郎,緣起緣盡,都是命裏所招,非是刻意相求就能改變得了的。既然強求無益就讓它順其自然吧。時光如白駒過隙轉瞬即逝,我們還有幾個時辰的時間,也是天賜之恩,何必這樣哀哀淒淒,安然廝守一會兒不好嗎?”薛丁山盡管心裏一陣陣劇痛難忍,不忍再看樊梨花為難,勉強含笑微微點點頭,攬樊梨花於懷中,愛憐地摩挲著她的麵頰,頸項。
月光皎潔透過茜窗灑在房中,紅燭搖曳滴下紅淚點點,月光燭光交映,溫存的撫慰著銷金帳裏靜靜地偎依在一對的玉人。夫妻二人相擁相偎,萬語千言隻在彼此的氣息之中。譙樓上傳來悠悠的更鼓之聲,在靜夜之中猶顯悠遠深沉,已經是四更時分。
樊梨花仰麵看著薛丁山俊逸的麵龐,說道:“雲郎,還記得三掌之誓嗎?我這也算是劫消難滿,功德大成。你應該為我高興,萬不可過於傷心,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等有朝一日你得脫天災,我早早在芝蘭之地,梨花樹下秉茗焚香靜候夫君,你我再續夫妻之情。夫君千萬不可因為為妻的自戕而自傷身體違逆天命,如違定數隻怕你我就永無相見之日了。”薛丁山含淚點頭,說道:“我記下了,你放心吧。”
樊梨花又診了診薛丁山的脈,微微一笑,說道:“好多了,明天我開個方子,你讓他們配藥,好好吃幾劑。雖說傷風不是什麼大症候,遷延日久也能積成大患。”薛丁山又點頭,說道:“知道了,你放心吧。”
“這幾天閑來無事,我給你做了幾件寒衣。”說著,指著衣廚上疊著的幾件衣服。說道:“天氣漸冷,一定要記得適時加衣,千萬別凍著。好幾年不動針線了,也不知道合身不合身,你將就著穿吧。”薛丁山揚起頭來,咬著牙把滿眼的淚又咽了回去,隻說道:“知道了。”聲音哽咽,幾不成聲。
紅燭垂淚,似知人意,透過銷金帳撫慰這對依依惜別的夫妻。就連窗外的樹枝都輕輕搖曳仿佛要挽住藍天碧空中的滿月,讓它走得慢一些,晚一些天明,以期能讓這一對玉人多廝守一刻。
一聲聲更鼓透過茜紗傳進瑣窗。薛丁山身子猛地一震,雙臂加了幾分力量,把樊梨花抱得更緊。樊梨花並沒有像往日那樣嗔著他用力,隻是溫順地貼在他的懷裏。直到樊梨花因他緊緊地擁抱氣息顯得有些急促,薛丁山才慢慢地,依依不舍地鬆了送雙臂。
樊梨花深情地看著薛丁山,輕聲道:“雲郎,天不早了,我該起身了。”薛丁山微微點頭,鬆開了她,說道:“我去喚雲蘭捧水來服侍你洗臉。”說著,起身開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