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翎的動作停頓,還沒來得及咽下的奶油變得又黏又稠,沾著她的喉嚨,叫她發不出聲音來。
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顧辰這個問題。
其實仔細想想,她對顧辰,也不是毫無緣由的喜歡。
在她那一刀脫離危險期,住進顧辰公寓的之初,顧辰也曾表現出對她有衝動。
但蘇翎能接受的最大程度隻是摸摸手,抱一抱,如果顧辰表現出要吻她的意願,她就會惡心得想吐。
心理醫生說,這是季珩給她留下的心理陰影,隻能讓她慢慢調理。
於是顧辰給她時間和足夠的尊重,她也在努力的改變自己,試圖接受他。
可在她不知道的時候,顧辰已經等不及了。
後來蘇翎覺得,是她不懂正常人的感情吧。
沒有人是聖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欲望,有欲望就要發泄,她不能滿足顧辰,顧辰選擇其他人是很正常的事。
可季珩為什麼能忍呢?還忍了那麼多年?
因為他有病麼?
蘇翎思考的時間太長,顧辰已經從她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他的臉色沉了沉,似乎有些惱怒:“你既然喜歡他,又何必費盡千辛萬苦從他身邊逃離,為了滿足你的虛榮心向別人宣告你對他來說有多重要嗎?”
顧辰說著,聲音控製不住的拔高,他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蘇翎,明明容貌依舊,那股子溫和淡泊的氣質卻出現裂痕。
“阿辰。”蘇翎終於艱難的咽下嘴裏的東西:“我有病,你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維來問我做一件事的動機,這對我來說不公平。”
蘇翎說得很平靜。
這其實是詭辯,不是每一個有病的人做了任何事都可以不被追問動機和責任的。
比如殺人!
“所以呢?你從季珩身邊逃跑是腦子有病,等了你足足兩年的我,也有病嗎?”
顧辰的眼眶紅了,他死死的瞪著蘇翎,麵色有些猙獰,是前所未有的失態。
他這樣溫文儒雅的人,從來都不會允許自己失禮。
蘇翎低頭,目光自然的落在無名指上的戒指紋身上。
才幾個月而已,他結婚了,她也嫁人了。
那兩年時光,終究不過是錯過的時間計量。
“阿辰,你沒病,是我病得太久,之前一直沒來得及,今天正好跟你說一聲。”蘇翎頓了頓,掀眸認真的看著顧辰:“新婚快樂!”
顧辰渾身大震,忽的後退兩步,像是受到了什麼衝擊。
新婚快樂!
這句話來得真遲啊!
顧辰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什麼,腦子裏卻一片空白。
這個時候他能說什麼?
告訴眼前這個女人,他隻是意外發現了一張簽著她名字的婚紗設計草圖就和自己的妻子大吵了一架?
她會在乎嗎?
不!
她心裏隻有那個叫季珩的男人,她渾身上下裏裏外外早就打上了季珩的所有物標記,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顧辰苦笑著搖頭,一步步後退。
“阿辰!”
季雨薇慌亂的聲音傳來,下一刻,她便衝了進來。
看見顧辰,季雨薇眼底閃過欣喜,發現蘇翎也在,她立刻停了下來,小臉變得有些白,她眼神飄忽的看看蘇翎又看看顧辰,拿不準他們剛剛都說了些什麼。
“阿辰……”
她放軟聲音,委屈難過的喊,像被拋棄了的小動物,怯生生的想要博得一絲關注。
顧辰沒有回答,甚至沒有轉身看她,季雨薇心裏貓抓似的難受,她咬咬唇開始認錯:“阿辰,我不該私自拿阿翎的設計稿做婚紗,我隻是太愛你了,你為了她和二叔作對,還那麼精心的照顧她,我害怕啊!”
季雨薇說著,豆大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湧出來,迅速滑落,她開始低低地抽噎:“我不知道阿翎哪裏好,可是二叔那麼喜歡她,我怕你也會喜歡她,你如果喜歡別人,我怎麼辦?我一直都隻喜歡你一個人啊!”
季雨薇說完,毫無形象的大聲哭嚎起來,像個索要糖果的孩子。
如果喜歡也可以這樣要來的話,蘇翎想她一定會哭得比季雨薇更大聲。
時隔幾個月,再次聽見婚紗設計稿的事,蘇翎心底意外的平靜。
也許從季雨薇穿上那件婚紗出現在她麵前的那一刻,她在心裏就已經把顧辰劃了出去。
看見蘇翎波瀾不驚的臉,顧辰終於冷靜下來,也終於確定,過去那兩年的陪伴,在蘇翎心裏,什麼都算不上。
心沉了下去,顧辰恢複往日的平和,他轉身走到季雨薇麵前,身後把她擁進懷裏,柔聲安慰:“別哭了,我不該因為一點小事跟你吵架。”
因為顧辰的安慰,季雨薇頓時哭得更大聲了,她的腦袋埋在顧辰胸膛,鼻涕眼淚都蹭到他身上,肆無忌憚的抱著他喊:“阿辰,我好怕,我好怕你會丟下我一個人!我好怕你以後都不要我了!”
她喊得情真意切,蘇翎坐在旁邊若無其事的繼續吃蛋糕。
她想起自己那天被趙老五綁架,那個時候她滿懷期待的向顧辰求救,他卻在電話裏說他馬上就要和季雨薇領結婚證了。
那一刻,蘇翎的心情和季雨薇剛剛喊的那幾句話一樣。
她很怕,怕顧辰會丟下她一個人,怕他以後都不要她了。
然後電話被掛斷,再也無法接通,她被趙老五用刀威脅著,顧辰沒有出現,也沒有像現在這裏抱著她溫言細語的安慰。
真小心眼兒!
蘇翎在心裏給自己下結論,卻又不服氣的補了一句:可我那個時候沒哭得這麼難看啊!
季雨薇終於哭累了,顧辰一個公主抱把她抱起來往外走去,走到一半他又回頭看著蘇翎,堅定地宣告:“我一定會找到證據,讓季珩付出應有的代價!”
這句話的針對性很強,他依然認為季珩是殺害阿武的幕後凶手。
季雨薇往他懷裏縮了縮,嗓子哭得有點啞,怯怯的請求:“阿辰,我們回家吧。”
顧辰毫不猶豫,抱著季雨薇離開。
蘇翎吃完最後一口蛋糕,咬著勺子咂巴著嘴回味,沒多久季珩氣衝衝的從外麵進來,沐燃跟在他身後絮絮叨叨的說個不停。
“二少,今天這些股東明顯都是串通好來的,雖然你現在握著公司的最高決策權,但他們一致反對你停掉那個項目的話,你也無權強行停止,這種情況,除非你說服大少把他手裏的股份都給你,否則……”
沐燃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季珩突然停下來,眼神淩厲得像要活剝了她。
“怎……怎麼了?”
沐燃結結巴巴的後退兩步,季珩指著蘇翎質問:“我不是說過不許給她別的東西吃嗎?”
“可是薯片是垃圾食品,我覺得蛋糕可能會更符合蘇小姐的口味。”沐燃壯著膽子解釋,又豎起三指保證:“我隻讓人買了兩個,一小時一個!絕對沒有多買!”
聽她這樣說了季珩的臉色才好了一點,他煩躁的扯開領帶,走到蘇翎旁邊坐下。
“你先想辦法拖著這些股東,我明天去見季堯,一切等我回來再說。”
“你要問大少要股權嗎?我馬上讓人準備股權轉讓協議,到時大少隻需要簽個字就好了!”
沐燃反應敏捷的問,季珩的臉色陡然變差,怒道:“不需要!出去!”
“是!”
知道自己觸了黴頭,沐燃連忙應聲退出辦公室,還順手帶上門。
知道他心情不好,蘇翎很有眼力見的幫他按摩太陽穴,季珩閉上眼睛,手順著她的腰輕車熟路的摸到盆骨處輕輕摩挲。
“剛剛顧辰和季雨薇來過。”
蘇翎主動提起,季珩的手停了一下,便又繼續,連眼睛都沒有睜開。
蘇翎略加思索,漫不經心的回答:“就是過來說了會兒話,季雨薇哭得特別慘,顧辰哄了好半天才把她帶走,隻是臨走的時候他說要查證據,他還是覺得阿武的死和二爺您有關。”
季珩睜開眼睛,煩躁的情緒被破開,餘下一片黑沉沉的看不見的深淵。
蘇翎剛想解釋自己並沒有懷疑他的意思,卻聽見他一本正經的問:“誰讓你用敬稱的?”
“……”
這是蘇翎以前討好的時候慣用的小技巧,沒想到他這會兒計較起來。
“二爺,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