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文·說

作者:夏頤

人們常說,湘西古鎮就像一片聖地,僅僅是沈從文先生在《邊城》中“拾掇”而成的一則故事,便充盈著令無數人迷醉的鄉土風俗。然而,當我在千裏之外的永泰縣城偶遇大樟溪,聽著兩岸勞作鄉人的“嘮叨”,突然憶及那些似曾相識的美麗與繁華。

初到永泰,人們常常會被周遭連綿不斷的群山弄得暈頭轉向。千百年來,這些群山“無情”地將永泰“拘束”成如今這個不大的縣城。

雖說大山擋住了人們的視野,但卻造就了一條閩江下遊最大的支流,也是永泰的母親河——無數從永泰的群山峻嶺中傾瀉而出的水係所彙聚成的大樟溪。如果你沿著永泰到福州的公路從南往北開,擺脫蜿蜒群山束縛的大樟溪便會變成一條溫順而豐滿的大河。此時此地,發源於戴雲山脈的大樟溪可以毫無遮攔地流經兩岸排踏的青山知趣而乖巧讓出的水道,一路奔向閩江。當站在不遠處的一座橋上,可以清晰地瞧見大樟溪以一個大幅度地拐彎紮進大山,不過迎接它的,顯然是一片更為廣闊的天地。

說到大樟溪,不能不說到樟樹。隨行的鄉人介紹說,從唐代開始,人們就在這一帶廣種樟樹。也因此,永泰擁有了一個“樟城”的雅號,大樟溪也因此得名,而那些山地的綠色植物也成為大樟溪美麗而又恰當的注腳。站在巨大的樟樹下,人們不禁會想:這些遮天蔽日的樹蔭又曾為多少迎來送往的行人擋過風遮過雨呢?

古往今來,幾乎每一條河都流傳著關於它的一個傳說,大樟溪也不例外。傳說,清澈的大樟溪中曾經潛伏著一隻很有靈氣的鯉,它曾憑借自己的神力使得大樟溪兩岸風調雨順、地靈人傑。到了南宋,永泰縣竟然在七年之中連中三名狀元。可是,由於當時朝廷裏的奸臣容不下他們,便借故在溪岸上建了座石塔。每逢月圓之夜,映在水中的塔影就像一把至陰至寒的大魚叉。沒多久,溪中的鯉便被害死了。

可這隻是一個傳說,大樟溪的靈氣並未因此而有所折損。千百年來,大樟溪“馬不停蹄”地凝聚和集結著林莽的精氣、日月的光華,不僅繪就出一幅獨特的水畫卷,也曾留下閩王觀獵、朱熹泛舟的足跡。時至今日,永泰城關的老人們仍會津津樂道地講述著蔣介石第一次北伐兵敗的故事。據說,多虧一個船民的搭救,蔣介石才能脫離險境。為報答這位船民的救命之恩,蔣介石還贈送給他一塊懷表。隻可惜,當問到這塊懷表時,老人們遺憾地說道:“早在‘文革’的時候就不知跑哪裏去了。”

作為閩江下遊最大的一條支流,大樟溪也寫就著屬於它自己的兩岸百姓的生活習俗。“岸上一座屋,河裏一條船。”就是最好的寫照。永泰全縣的鬆、杉、竹、碳等農副土特產品都是由這條母親河進出。古時,被稱作洑溪的大樟溪可謂灘多瀨急、險象環生。清朝鄭汝霖石塍瀨詩:“攢齒森牙若堵牆,波瀾東住抑何狂。中留一坎容舟過,坎盡舟風上下床。”而鄢既齊更是在《憶洑溪歸棹》中曰:“洑溪之水從天落,合讓神仙偶泛桴。當道巉岩才一罅,斷流削壁競無途。三門鬥甕濤何急,巫峽瞿塘浪不粗。四十年前輕買棹,驚魂此日尚撓膚。”那時,能在大樟溪上稱雄放筏的船夫都是人高馬大、力量過人,還要記住數百處標記、數千種舵法,才會一路順流。也因此,才能將在溪水中拚命掙紮的蔣介石拉出鬼門關。可以說,百裏樟溪,千年流域,沉積了許多水上船夫文化。

然而時過境遷,當年那些穿梭於大樟溪上的木船如今被人擱淺在岸邊,再也沒能續寫曾經的“榮耀”。如今,這條作為通往外界的交通要道之一的小溪所承載的已然變成在外打拚的鄉人們每晚夢裏的歸依和各自的人生情結。然而,大樟溪畔那些不可複製的自然環境、日益豐富的旅遊景點和娛樂項目已經讓它成為一個值得前往的自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