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著窸窣的落葉,張妃慢慢摸索著道路,到了西苑,風就忽然靜止了,清脆的樹葉聲與腳底軟鞋的摩擦聲,在這安靜的苑落顯得格外清晰。
夜,濃黑,好像老天爺不小心打翻了墨盒,稠密的黑色布滿視線,壓抑著我全身的細胞與神經。張妃的小燈籠散發出一圈暈黃的微光,隻能照亮前方一指的景物,在這沒有月亮的夜晚,仿佛一盞明燈,指引著晚歸的行人,驅散著心中的恐懼。
靠著黑夜的掩飾,我緊緊跟在張妃身側,時刻警惕周圍的動靜,以防不測。憑著記憶,我熟練地在樹間跳躍,不發出一點聲音。幽幽移動的光點最終停在了西苑的湖畔,那個我夢中難以忘懷的地方。遠處打更聲斷斷續續傳來,正好三更。
風,開始嗚咽。
一股寒風透體而過,我不禁打了個冷戰,背上密密麻麻地起了層疙瘩,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早上的夢,就是在這裏……
張妃顫抖著,一邊焦急地擺放祭品,一邊念念有詞給自己壯膽,西苑這好久沒人住了,照理說,張妃不應該認識曾經住在這的妃子,何以來此地祭拜?
疑團,越滾越大。
現代時,曾聽老一輩的說過,在午夜祭拜亡靈,往往會被鬼上身,不知是真是假,隻是,此時張妃有孕在身,這種極凶之地,本就不應該來,何況在這鬼門大開之際,宮裏的煞氣都聚集在這裏。如果早知道他是來這,我就該找四王纏住他了。唉,現在才覺不妙,已經為時已晚。
風聲,漸大,月亮從雲層間透出臉來,周圍樹影搖曳,擺動愈發狂亂,仿佛地獄的使者,此刻正迫不及待地活動著自己的四肢,蓄勢待發。湖麵水波蕩漾,陰森森地晃動著,好像要將人卷入自己的懷抱。遠遠的,有微弱的靈音傳來,辨不清方向,好似亡靈之歌拉開序曲,慶祝著鬼節的到來。
我瞪大了雙眼,一眼不眨地注視著下麵發生的一切,同時,調動全身內息,將西苑各處的情況盡收腦中。今夜,務必要保張妃周全。
“成妃娘娘,我來看你了,當年是我錯了。請您看在我一直懺悔的份上,饒了我吧。”張妃不停扣著頭,哀聲求著,“請你放了我吧,放了小月……”
成妃娘娘?
頓時,我眼前發黑,腦中一片空白——他不是先祖的愛妃麼?
心裏有什麼東西想要破繭而出,腦袋裏混沌一片,總是抓不住那一閃即逝的靈光。所有的信息紛紛向我砸來,眼前出現了許多互相重疊的畫麵,那是最近發生的所有的一切,一幕幕清晰再現。隻是那根毛線的源頭,卻始終掩藏在後麵,遲遲不肯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