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楊武開始記事起,他就不知道那個養育他的老人的名字,不過男人有個代號叫“爺爺”。
爺爺沒有名字,這讓他有些奇怪,隻不過每當他提及此的時候,爺爺都會叼起他的旱煙,狠狠地吸上一口,再緩緩吐出煙霧的時候,惆悵地說上一句:“爺爺不認字,爺爺下崗了。”
他的爺爺仿佛就是上個世紀活到現在的老人,曆經了滄桑。他的腳上還穿著草鞋,身上永遠是粗布破麻衣,總是縫縫補補清晰可見。瘦小的身軀被那大破衣服撐了起來,像是很有功夫的大家。
不過這個不顯山不漏水的老人也有一套像樣的行頭。那是一身黑色大褂,他總喜歡扣上所有的紐扣,戴上他的眼罩,有的時候還舉起那個鄰家叔叔寫的“算命”的小旗到處亂轉。
那時總是到公園附近轉溜,其他的細節楊武倒是記不太清楚,隻不過一般兩天去一次,一天轉溜,一天洗衣。要是趕上大雨,那就再等上一天晴朗將衣服曬幹。在他的印象裏,家裏就沒缺過錢。
那個時候楊武還小,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沒有父母,還由一個沒有名字的老人帶著,這老人還神龍見首不見尾,行頭兩天一換,隻要出現準能嚇到孩子們。那個時候他還在京城,胡同口的小孩總是拿這個來調侃他,稱他爺爺是“江湖騙子”。
帝都的胡同口是一個神奇的地方,各色的人都有,但是鄰家的家長大都是和自己家家長職業相同的。經常他就能聽見朋友們炫耀自己的爸爸在哪個團練,做什麼工作,這久而久之楊武就懷有憧憬:爺爺從前是幹什麼的。
這個問題和爺爺的名字一樣,笑一笑就過去了,每當楊武纏著他爺爺問的時候,他準會將煙絲塞滿煙鬥,先好好享受一下這煙的衝勁。然後他仿佛陷入到了沉思之中,總是摸一摸楊武的頭,有時還會自言自語道:
“無論怎樣,我也要把你養大。”
在這打打鬧鬧的童年生活中,楊武倒不像是爺爺那般一字不認,他好歹上過兩年學,會用《文字通鑒》之後,就成了家裏最文鄒鄒的人了。不過說是一字不認,爺爺卻會寫毛筆字,有一天,他居然一筆一劃地寫出“楊武”兩個字。
這個時候,爺爺會指一指宣紙上的方塊字,對著楊武說:“這就是你爹給你起的名字,來,我教你怎麼寫。”
楊武一把將毛筆搶過,說到:“我來!”
然後他就照葫蘆畫瓢地寫出了歪歪扭扭的“楊武”二字。爺爺看了看這字,哈哈大笑,對著楊武說:“俺是俗人,但是俺也知道,毛筆字不是這樣寫的。”
爺爺又會親自示範一次,然後邊寫邊和楊武說:“你看啊,這字要寫的好看,就要有回力,就像在戰場上打敵人一樣,要保留自己的一份力氣,這樣才能殺更多的敵人。所以這個勾回,就是讓你的力收回來一分,這樣子才叫寫毛筆字。我是不認字,可是我隻認識我想認識的字!”
爺爺此時的眼睛中閃出一抹精光,但是聽完這段話的楊武馬上就不樂意了,非要纏著爺爺給他展示一段武術。這個時候爺爺也不會很高興,他眯著眼睛緩緩說道:“國術隻殺人,不表演,哪裏能隨便展示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