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山拎著在供銷社買的兩包點心走向彭大夫家。
其實,鍾山手裏的票也不多。雖然此時國家已經開始放開布票的限製,老百姓買布再也不用憑票購買,但是別的糧票肉票什麼的,還是需要的。
小鎮雖是偏僻,因為物資稀少,加之天高皇帝遠,倒也有了黃牛,在黑市倒賣這些票本。比如糧票黑市,都有自己的暗語:“橫的兩毛,豎的兩毛5,滿天飛3毛。”“橫的”、“豎的”、“滿天飛”,分別指本地粗糧票、本地細糧票和全國糧票。除此之外,紡織票、工業票、鞋票、暖水瓶票、臉盆票、衛生紙票、洗衣粉票、肥皂票、火柴票、糕點票、煙囪票、白菜票、豆腐票、糖票等等看來稀奇古怪的票證,卻是生活必須的。甚至有些票證的麵值小得不可思議,一厘米布票、一兩雞蛋票、二兩醬油票、0.0055斤的油票……
鍾山家裏的年貨是李玉嬋給辦的,必定花了她不少的票,真不知道她家怎麼過這個年。鍾山買東西往外掏票的時候,不禁想到。
當鍾山邁進彭大夫家的院子時,彭大夫的兒子彭樂正在院子裏劈柴,見了鍾山,放下劈斧,嘿嘿一笑,喊了聲“鍾叔”。
小鎮不大,很多人都是世代居住,不知道從哪輩子開始論的輩分,這彭樂還得喊鍾山一聲叔叔,其實兩家並無親戚關係。因為從出生時候就很少見他哭,一逗就樂,所以取名叫彭樂。後來慢慢大了以後,別的小孩見他腦子缺根筋似的,問他吃的什麼,他家每天都吃麵粘粥,就是和漿糊差不多的那種。所以又給他送了一個外號,叫“漿糊”。這外號最後居然也被自己的父親接收,一時間很多人倒是漸漸淡忘了他的大名,都以“漿糊”稱呼他。
“你爸在不在家?”鍾山問道。
“屋裏呢。你進去吧,我把這柴劈完。”漿糊手心裏啐了幾口唾沫,繼續掄起斧頭,隻聽得頂呱直響。這傻小子倒是有一把子力氣,鍾山心道。
“是鍾山兄弟啊?我在屋裏就聽出你來了。過年好,過年好。”彭大夫從屋裏迎了出來,滿臉堆笑。
“彭哥,給您拜年了。按說家父第一年,我不該到您家來,可是想想,您是醫生,自然不在乎這個,哈哈。”鍾山客套著,把點心遞到彭大夫手裏。
“那是那是。生病哪有看日子的,醫生不忌諱這個。快到屋裏做!”彭大夫接了的點心,把鍾山讓到屋裏。
二人一前一後進了屋裏,漿糊看到父親手裏拎著點心,把劈斧一扔就跟著進了屋,把點心從父親手裏拿了過來,到了另一間屋。彭大夫看了看兒子,一臉慍色,卻不能發作,姑且由他去罷。
寒暄了幾句之後,鍾山忽然問道,“彭哥,我記得我在我生病的時候,你給我說過一種寶貝,叫不化珠對吧?”
“對呀,那可是好東西。據說可以驅蟲辟邪,放到死人身體內,可使失身千百年不化啊。我小時候見過,卻不知真假。”彭大夫一聽這,眼裏滿是憧憬,似乎自己要是得到一個那樣的寶貝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