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從中午一直下到傍晚才停。黑雲也已散去,雨水彙聚成小溪,在村裏緩緩地流過。村南的小池塘裏已被雨水灌平,青蛙聲此起彼伏,響成一片,晚霞映紅這個村子,空氣中充滿了泥土的清香。可是,沒人去享受這磅礴大雨後的舒爽,相反,整個村子都被籠罩在張木匠死了閨女這事之下。有人感慨,有人悲傷,有人同情,更有人恐懼。
鄰居婦女幫著把炕燒了,把飯做好。鄰居男人也幫著去弄席子。
這小的孩子死了,沒有用棺材的,都是用一領席子卷身隨便找個地方埋了。這樣的小孩據說是魂魄不全,不能入得祖墳的,所以很多地方都有專門給夭折的孩子提供亂葬的地方。其實那些地方,孩子埋了沒多久,就會被野狗拖出來吃了。大人們也都知道這,但是很難避免,隻能是把屍體埋的深一些罷了。成人死了,都窮到沒棺材,何況小孩了。
一般窮人家死了人,用柳木或者楊木這種速生木頭,砍伐下來做了棺材,棺材板很薄,很輕。埋到土裏,人是聞不到什麼味道,但是野狗的鼻子確實很見靈敏的。屍體入葬沒幾日,腐爛的味道便會被野狗嗅到,於是它們便會用爪子把墳刨開。用席子裹身的屍體,很快便被它們撕碎消滅幹淨,即使有棺材,它們也不在乎,紛紛用頭去撞。棺材本是薄皮,很快便會被撞開。這類棺材人們又給了它一個形象的稱呼,叫“狗碰頭”。
野狗由於經年吃死人肉,眼睛都是血紅。大人有棺材的尚且如此,何況一般用一領席子裹身的未成年孩子。
張木匠雖也是知道如此,但是卻並不同意同席子。他決定要給閨女做個棺材,鬆木的棺材。
山上本有鬆木,加之自己又是木匠,家裏還是存一點好木頭的,但是存歸存,卻斷不舍得用到自己身上的。此時愛女撒手人寰,自己悲痛愈加,便打定主意,把那鬆木破開,閨女寒冷中死去,那就給閨女打造一個溫暖的“家”。
幾個人幫忙,不消半晚的功夫,便已做好。張木匠看著自己親手打造的棺材,很快就會把自己的可愛的閨女裝進去,不禁悲從中來,眼淚再一次“嘩嘩”地流了下來。
閨女的屍體已被安放在另一間屋子裏。那屋子曾是張木匠父母的屋子,但是父母也是死的早,還沒等張木匠娶上媳婦便相繼離世。說來,這張木匠也是命苦之人。由於見不到閨女屍體,加之又有小張衛國嗷嗷待哺,所以張木匠的媳婦情緒還算穩定。
按照古時的計時,此時已近二鼓。忽然張木匠家的院門傳來門環扣擊的聲音。如果是鄰居,直接推門進來就可以了,哪裏用得著這樣客氣。張木匠和鄰居紛紛抬頭看向院門。
這麼晚了,會是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