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奈霖覺得一口氣堵在喉嚨口,上不來下不去,堵住他所有想說的話:“不行,你說的這一生太短……丫頭,你不能這樣撩撥了我又離開我……我說過的,一生都會抓住你不放開你,你老公什麼時候食言過?相信我,乖一點,好不好……”
那張俊朗賽過許多明星大腕兒的臉上帶著輕鬆愜意的笑,句句擲地有聲,好像正如他說的一樣,勝券在握,隻有他自己艱澀發聲的喉嚨,忠實地吐露他的情緒。
“行了!把陌奈霖給我拉開!進手術室!”在香檳色禮服外匆匆套上白大褂,陌奈霖的小姨李立柳眉一挑,朝站在陌老爺子身後的幾個保鏢指揮道,“快去!他能叨叨,我侄媳婦和侄孫等不了!”
這一次,陌奈霖沒有阻攔,也沒有拚了命地想要衝進手術室,他就像被抽離了靈魂一樣,站在手術室門口,看著門一點一點關上,直到看不見一點點她的影子……
他不知道手術持續了多久,他更不知道,走廊上來來去去多少人……他能看見父母在他眼前焦急地說著什麼,但是他聽不見……他隻能聽到牆上滴答滴答的鍾聲,似乎持續了一個世紀的時間……
空洞的世界仿佛是上輩子的影像,又好似另一個世界的匆忙,全世界都在一點一點扭曲。
突然,手術室的門開了,李立希和兩個護士站在門口,其中一個手中,抱著用粉色的包被包裹著的小東西。
“恭喜,是個大胖小子,剛剛還哭得很大聲,這會兒突然就消停了。”李立希朝護士點了點頭,護士笑著把孩子送到陌奈霖麵前,“看來小東西也知道什麼人惹不得。”
陌奈霖沒有動作,他的眼睛固執地盯著自己的親小姨,甚至沒有分出一點視線給這個剛剛出生還不到十分鍾的兒子,幹裂的嘴唇張了張,終於發出嘶啞的聲音:“小姨……小冉呢?”
李立希眉頭皺了皺,陌家出情種,但看一向當成親生兒子疼愛的侄兒這個樣子,還是道不清心裏的滋味,沒有回答陌奈霖,轉而跟抱著小家夥的護士說:“把孩子帶給他爺爺奶奶……和太爺爺瞧瞧。”
陌奈霖無動於衷,隻站得像無堅不摧的青鬆一樣挺拔,他在守衛著自己最愛的人。
掃視了一下圍堵在手術室門口的眾人,李立希最後把視線停留在陌奈霖的身上:“艾冉腦部的腫瘤出現破裂……必須現在摘除……小霖……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小彤,把手術同意書交給他簽了!”
“你……有幾分把握?”陌奈霖機械地問。
“有幾分把握就抓住幾分!但是陌奈霖,我不是來征求你同意的,坦白告訴你,裏麵開顱手術已經開始了,這手術同意書你是簽還是不簽都沒關係,有任何事情,你……衝著小姨來!”
那一刻,陌奈霖不知道他的手是怎麼動起來的,甚至他不清楚手術同意書的字到底是不是他簽的。
可李立希還是消失在了那道門後……
他等了一秒。
一分。
十分。
一個小時。
“艾冉家屬……病危通知書,請病人家屬簽字。”
十個小時。
“病危通知書,請家屬簽字……”
二十個小時。
“艾冉家屬,病人出現休克……這是病危通知書。”
漫長的時間從指間溜走,帶著陌奈霖灼熱血液的溫度。
人生看起來總是還很長,還有很多時間可以做想做的事……但或許每一個不經意的道別,就可能成為永恒。
“小霖……嗚嗚……小霖你休息一下吧,孩子……你別這樣……”陌夫人何嚐不擔心接連下達了四次病危通知書的兒媳婦,但是她也心疼自己的兒子!
二十多個小時,一動不動,不吃不喝,如果不是還有呼吸……
時光總是匆匆,麻木的四肢,麻木的身體……陌奈霖慢慢模糊的眼睛裏似乎看到了多年以前,那個咖啡廳裏,看起來驕傲得如同六月的陽光的女孩,她笑得肆意,跟朋友說:“她讓我嫁我就嫁?有這等好事,她會不把艾柔送出去?這算是她親手給我準備的坑了,哈哈,就算真的要來一場協議婚姻,我也要踩自己挖的坑!”
那時候他想的是什麼呢?想要她。
那是他第一次對一個陌生女孩產生強烈的欲望,像一個扭曲的惡魔,想把她藏起來好了,看看她哭的樣子,笑的樣子,所有生動的表情隻屬於他一個人。
……等到心都將要靜止,等到血液都凝固,陌奈霖動了動僵硬如木頭的雙腿,朝著阻隔他和艾冉的那道門。
前行的腳步被人攔住,他毫不留情地動手了,但是還是被數人壓倒性地製服,寸步難行。
那張俏麗的臉,約好的一輩子,約好的幸福,就這麼……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