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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新村底理想與人生底價值

自從達爾文氏Darwin 底種源論出世以後,“優勝劣敗”就成為天演的公例;“弱肉強食”成為必然的趨勢;而因此調一倡,人類底互相競爭,也就日盛一日,似乎不如此,就難得到淘汰底效果;沒有淘汰底效果,人種永沒有改善底希望;這是達爾文氏進化論底中心點,也曾傾倒一時的學者。但從此以後,人生底價值,隻是圖物質的進步,把人看作一部大機器,天天在那裏不息工作,以期達到進化的目的,也就是天天在那裏拚命競爭,以期達到“優勝劣敗”的境地!而人生的欲望,是無底止的,沒有日子可以滿足的。從野蠻的時代想到文明的時代,從文明的時代想到比較更文明的時代,世界不斷地進化,人類欲望不斷地增加,所以人生底價值,隻不過是上場的傀儡,被動的機器罷了!那麼,人生還有甚麼興趣!有一般“醉生夢死”的,就隻管為欲望的奴隸,終日忙碌,心神何嚐片刻寧靜,鎮日為色欲奔走,何曾了解人生底價值,又何嚐知道甚麼是人的生活!還有一般比較清醒的,就覺得這種“醉生夢死”的生活是苦痛的,但為這“優勝劣敗”底天演公例所壓迫,不能不在同類競爭底漩渦裏討生活!終至於受物質的驅使,而感精神的苦痛,至於無法可解,惟有自殺了事!

照這樣看起來,人生底價值何在?不能盡力發展自己底欲望,而求得人生底樂趣,惟受環境底支配,而犧牲自己底天才,世界雖有一日千裏的進步,也不過增人苦惱罷了!進步究竟有甚麼價值!所以專務物質的進步,不顧人的生活,這種進步是沒有價值,是增進人底苦惱,那麼,這新村的理想實現了,豈不是可恢複人生底價值嗎?

新村底理想,其最大宗旨,是由不是人的生活,用和平的手段,造成人的生活。人的生活分物質、精神兩方麵:物質方麵,使人得著安全的生活;精神方麵,能自由發展,免去人類同類中的競爭,大家互相為助,互相依賴,各人發展各人所有的能力,求一個安全的生活,修正“優勝劣敗”、“弱肉強食”同類競爭的法則,鞏固人類底團體,而與天然物或異類競爭。這個競爭,本是不得已的,因為你不勝他,他必勝你!你不駕禦他,他必侵略你!是勢不兩立的,所以我們才要和他競爭。至於同為人類,本有互助的必要,哪容互相競爭,以至解體,而為天然界或異類所戰勝!果如是,人徒有超物的才智,仍要受物質的支配,豈不失了人的價值嗎?而新村底理想,正要挽此流弊,而倡互相和平的生活,使人人有生存的權利,無代價取得衣食住,且各盡對人類——社會——應盡勞動的義務。這在形體方麵安全了,而精神方麵,又可以自由發展,各按自己底才力發揮出來,謀共同的幸福,人人既不太勞,也不過逸,也不至於“醉生夢死”或自殺了!人生比較的有興趣,方不至象一部大機器專供物質的驅策了!

由此看來,新村的理想實現,人生底價值方增,不然,這世界上除了慘殺相尋,就是侵奪互見,那有一刻安寧,一分樂趣!那麼新村底理想與人生底價值,豈不是很有關係嗎?至於這理想底實現,雖現在還差得很遠,不過既有理想,終久總有實現的一天,我們努力前進,人的生活就可立操左券了。雪恥之正當途徑

雪恥二字實在是含著嚴重的意義和悲慘的印痕,一個國家到了必要雪恥的時候,人民已受盡了痛苦。所以“雪恥”兩個字,絕不僅僅是個名辭而已,望我同胞切莫等閑視之。

一個人或是一個國家,不怕有恥辱,隻怕有了恥辱,自己不覺得,仿佛木雕泥塑的偶人,無論受任何重大的打擊和壓迫,都不生反動,那就真不可救藥了。但我偉大的中華民族,在我們光明燦爛的曆史上,有不少為國犧牲的偉人。

“人生自古誰無死”,我們為什麼不能以身許國,而讓古人專美於前?現在的中國,真是支離憔悴,令人不忍深說,土地被列強割得東零西落,主權被人剝奪盡淨。這重重的恥辱壓迫得我國民,不能抬頭,簡直等於亡國,這是多麼傷心的事情!但是最傷心的是國家已經到了千鈞一發的地步,而同胞尚夢夢不醒。兄弟鬩牆,同室操戈,不但不解倒懸之危,反授人以攻擊的餘地,唉,同胞!我們中國現在是處在何等可怕的地位?多麼危險的前途?不幸終於亡國,那時候再想從新謀獨立,那就難了!唉,天下的慘痛,無天日,還有過於作亡國奴的嗎?記得昔人有兩句詩說“卷中正有家山在,一片傷心畫不成”,淒音哀調,怎不令人驚心動魂?天下最傷心的莫過於無國之民。譬如南唐李後主亡國之後,他那種眷戀故國,悲懷往事的熱情,在他那首懷舊詞裏道: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欄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試看他這首詞,是如何的悲愴淒楚!而且他那時候所謂亡國,不過僅僅更換一個朝代而已。亡國之後,尚有如許苦痛,若果我們現在要亡國,那是民族的滅亡,其意義要嚴重得多,我們豈可不努力避免!

或者有人說:中國既然已到今天這種地步,國家的土地,隻剩了三分之一,主權又都落在外人手裏,大勢已是不可為了,還說什麼“雪恥”,因此存了一個消極的思想,若果作如是想,那就大錯而特錯了。世界上的民族隻要他的心沒有死,民氣沒有消滅盡,不要說還沒有整個的滅亡,就是整個的滅亡了,也還有河山重整的可能。在這一點我們可以舉一個很好的例:就是意大利重建的事實。當時意大利的國情,和現在的中國差不多,內亂不休,外交失敗。第一次被厄於北狄,第二次被厄於回族,第三次被厄於西巴尼亞,第四次被厄於法國,第五次被厄於日耳曼,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列強淩辱;到了十九世紀之初期,山河破碎,東割於法,西隸於奧,中央屬於班,這個時候的意大利三個字,僅僅成為地理上的名辭,而不是政治上名辭。後來產了馬誌尼及加裏波的與加富爾三傑以後,慘淡經營曆盡艱苦,卒使意大利複興。

我們看了這一件事實,我們可以相信中國人雖受了種種恥辱,都不足使我們一蹶不振,隻要人人有“雪恥”的決心,我們不難從列強的高壓中掙紮起來,恢複我偉大的中華獨立國的威嚴。

所以“雪恥”兩個字的意義,非常嚴重。我們中國八十年來的割地賠款,喪失主權的恥辱已經形成一個有力的枷鎖,壓迫吾民不能自由。現在我們應當設法把這有力的枷鎖毀碎無餘。同胞,“雪恥”實在是我國存亡的關鍵呢。

但是雪恥第一須知道什麼是我們的恥辱。我國自從與外人通商,第一次在道光二十二年便惹起鴉片之戰。這一戰本來是英人理屈,但因我國兵力不濟,遂屈服於英人之下,割地賠款損失極大;其後屢次戰爭屢次失敗,再加以國人不善於辦外交,沒有一次不是吃大虧的;最利害的就是沿海瀕口都開了商埠,就給外人以操縱我國經濟(的)地步;再加著後來關稅不能自主,我國的命脈簡直握在外人手掌之中,這都是我們的奇辱大恥。現在我們要決心雪恥,就是把從前所損失的一切都拿回來,換一句話說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