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叁章、誰請君入甕中?(1 / 3)

六宮令其五為彩繡令,負責後宮布料的保管,以及後宮所有衣裙的縫製(後宮衣物幾乎不用宮外的市井俗物,所以基本都是自己製作的),與尚寢令一樣是一個龐大的部門,下設有機杼(紡織與刺繡)、擷色(服裝設計)、妙張(衣料裁剪)、天衣(服裝縫製)等,由於針剪等在宮中是禁器,所以另設司針一職,設庫房專門管理,位置等同彩繡令,受監宮令直轄,此外在後宮有節日時,她們也負責剪絹花,紮彩燈等工作。

最後是訓育令,指導教育新進秀女與宮女,也負責記錄宮女的考評升級、生老病死等,多由年長的女官組成(一名從六品令長下轄多名訓典),也負責對宮女、秀女乃至妃嬪實施宮律懲罰,是後宮每個低階妹子的夢魘。

除官階等級以外,所有宮女劃分為九等。

九等宮女,按著四個字排序:禦惠良宜。

一等禦侍,

二等惠侍,

三等良侍,

四等宜侍,

五等禦從,

六等惠從,

七等良從,

八等宜從,

九等無名。

聽到這裏,花憶蝶的心裏有說不出的滋味:

“菲兒,你來宮中有多久了?”

“問花秀女,小宮於大正八年昭月白衣入宮,本在膳饎令下劉太藏處做事,因向來勤勉,得訓育令邵訓典提拔,年升一等,去年方調來監宮令下,如今執禦行一職。”

雖隔著轎簾看不見這丫頭的麵部表情,但從話語中可以明顯感受到她按捺不住的自豪與滿足。花憶蝶無聲一歎:

三年才從一個送水的小宮女成為一名後宮交管兼導遊,可見宮裏的人事晉升之艱難,絲毫不亞於宮外的官場。而這種沒什麼技術含量的工作,在業績上也無以突破。

青春易逝紅顏易老,若不得幸於天子,複不得寵於妃嬪,再若不得放歸故裏,怕是此生韶華,便要在這漫漫的宮道上蹉跎殆盡了吧……

正想著,不覺簾外一聲輕呼:

“呀,這鳳儀宮外有人,似是在候著花秀女呢。”

這一回,是要正式拜見那位後宮之主了麼?……

……

幾乎與此同時,千裏之外,煥州雲歌城西門外。

已是申時初刻,正是落市的時候,結束了一天買賣交易的商人小販,樵漁獵戶們,個個手提肩扛,推輪趕車地從城西的諸多坊市攤檔間出現,漸漸在西大街上彙聚黑壓壓的人群,宛似一條古老的大河,在每一天裏的這個時刻,擁吻著同樣古老的城門,偶爾激起一星浪花,旋即歸於平緩。

這是在等著出城。

他們多數是鄰近城縣以經商謀生的百姓;也有隸屬雲歌城邊大戶人家莊園內的佃戶莊客,因著生計,偷背著主家,暗將自種的菜蔬鮮果,或是自捕的山雉野兔,將來城裏換些錢使用。這兩種人,無論是民籍是奴籍,在天啟律法中,皆算作國人。

此外,也有極少數的人,始終麵帶不安,逃犯似地縮肩塌背,掩眉遮目,仿佛是怕被門軍們認出來。這些人便是俗稱“野人”的山野化外之民。相比起國人來,他們的身份沒有入籍造冊,非奴非民,空有著不受拘束的名義上的自由,卻要更多地承受官軍吏役、地痞豪強等多重盤剝和勒索。

眼下,無論身份如何,他們都是為了出城而來到此處。有鄰裏或是同行的聚作一堆,趁著等出門的光景閑聊兩句;獨來獨往的也叼起煙杆,美美地抽上兩口解乏。每個人的懷中都緊揣著或鼓或癟的錢囊,不時還提防著人群中偷兒們的第三隻手,警惕地輕按一下前襟。無論今朝是喜笑顏開或是黯然無語,無論明天是盆缽皆滿還是債台高築,這一日的收獲,便是他們的一家老小的吃喝生存下去的希望。

滿蕩蕩的人潮中,有三個人卻意態悠閑,邊隨著人流向前踱步,邊輕聲交談著甚麼:

“悍——大哥,你看艮四陽這廝可是真心要與我們合作?”

居中一人身材魁偉,須髯濃密,冷笑著搖首:

“哼!那個獨眼狼崽子,我豈不知他打得好算盤?直說甚麼立下血誓,五城十八縣皆出刀子,把那南市逆賊給打殺了。卻隻字不提半點好處,當我坎七連是好混瞞的麼?”

“大哥說的是,賠本錢的買賣誰與他做來?”

左右要緊點頭稱是,那位大哥更撇了撇嘴,不屑地道:

“他雲歌內訌,管我草見城屁事?數月前就聽博旺那裏消息:那個死鬼巽九朝刀尖內向,殺了離挎刀,原已夠心狠手辣。誰知艮四陽又跳出來,抱牢天龍的大腿,與那震大勇串通一氣,接著將他也給殺了不算,還血洗了南市,滅了好一幫巽瘋虎的手下,之後平分了雲歌地盤。這兩個,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