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原路回到會議室,侯董示意大家都坐下,他看來已經從剛才的失意中迅速擺脫出來,自嘲道:“我這兩天真是徒勞往返,先是去法蘭克福的機場遛了一遭,剛才又去樓下轉了一趟,真有點累了。好,言歸正傳!回來的航班是這邊的夜裏,應該沒太多新情況吧?之前的我都了解,我的判斷是,這次的事件根源不是什麼質量問題,擺在我們麵前的是一場異常嚴峻的公關危機、信譽危機!”
“沒錯!”萬總氣憤地說,“應該好好去全國各地查一查,各大醫院裏的新生兒肯定還有得那個病的,那些人家裏都開什麼車?流產的就更多了,又都是開的什麼車?就不信沒有德國車、美國車!我敢肯定開花冠的也有老婆流產的,開思域的也有孩子心髒發育不全的,怎麼沒聽說他們去告豐田、告本田?”
侯董沒接萬總的話,而是問道:“既然你也認同這次事件的本質是公關危機,那打算怎麼來搞這場危機公關?”
萬總這兩天比侯董更累得多,他的頭一個舉措是炒掉了一直與冠馳合作的公關公司。出了這麼重大的事件公關公司竟事前無預警、事後無對策,實屬重大失職,不過這也是大多數公關公司的普遍水準,並非很離譜,最終觸怒萬總的其實隻是對方隨口說的一句話。星期二中午萬總又一次給公關公司的頭頭打電話催問進展,對方東拉西扯彙報一番全無章法,萬總自然不滿意,責備說這哪叫進展,這叫毫無進展,對方帶著哭腔解釋說已經盡了全力,從昨天到現在除了睡覺所有時間都在忙冠馳的事。萬總聞言勃然大怒,說這種時候你他媽還有心思睡覺,你幹脆回家睡覺去吧。
萬總果然雷厲風行,右手剛幹掉這家左手已經又找來一家。新的公關公司臨危受命備感責任重大,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更不敢一上來就直接麵對侯董。萬總心知肚明,讓公關部與他們一起挑燈夜戰做出方案,待侯董問起便讓公關部經理向侯董彙報。
侯董靜靜地聽公關部經理近乎照本宣科地把方案要點講完,並沒有馬上表態,而是先讓在座的幾位老總都說說意見,段總等人既不清楚侯董的想法又礙於萬總的麵子所以都不好擅加褒貶,隻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話。侯董喝口水,把茶杯蓋上,看著萬總說:“我對你們搞市場和公關的隻有一個要求,真的,就一個,看你們能不能做到,就是我不希望媒體上出現‘輻射門’這三個字。先說‘輻射’這兩個字眼,太嚇人,能不能用‘汙染’?反正從精神汙染到環境汙染再到食品汙染,什麼都汙染,老百姓早都已經習慣了、麻木了,再出來個電磁汙染根本不覺得算什麼事。或者用‘電磁幹擾’、‘電磁擾動’行不行?要弄得像術語、很專業的樣子,這樣老百姓會覺得離自己比較遠。最後就是這個‘門’字,一定要避免媒體用這個簡稱,太容易上口、太容易傳播,搞得像個烙印將來洗都洗不掉,一提冠馳就聯想到‘輻射門’,那咱們的品牌就完了。能不能盡量搞長一點、拗口一點?比方說,‘電動汽車零部件電磁汙染爭議’。總之,你們要什麼我給什麼,隻要你們能做到這一條——不要讓我看到或聽到‘輻射門’這三個字。”
萬總一班人表情凝重地連連點頭,卻沒人敢拍胸脯明確應承下來。段總說:“侯董講的我完全讚同,一定要盡全力防止咱們冠馳因為這起事件被符號化進而被妖魔化,媒體和公眾都很樂於把某個人、某家企業先符號化再妖魔化,我想這也正是幕後那幫人所期望的,咱們絕不能讓大家嘔心瀝血十二年所取得的成果毀於一旦。說到這裏我想到一點,就是前天他們居然沒有當場宣布明確的索賠金額。要知道數字就是一種符號,公眾天生都對錢數很關注,而錢數作為符號既醒目又易記,如果他們報出個天文數字的索賠金額,比如一千萬、五千萬,這金額本身就是個話題,就足夠吸引眼球、推波助瀾,因此對方到目前為止不提索賠更沒公布具體金額,對咱們是有利的。不過讓我奇怪的也正是這一點。他們為什麼不索賠?鬼才信他們不要錢,那幾個車主都不是省油的燈,刁民哪會來什麼高風亮節?律師聲稱保留索賠等一切權利,更是胡扯,不采取法律行動要你律師做什麼?你律師賺什麼?所以我覺得要盡快搞清楚躲在幕後的到底是什麼人,他們的最終目的究竟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