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3 / 3)

侯董讚許地看著段總,然後轉而衝公關部經理說:“把段總的話記下來,符號化、妖魔化,絕對不能發生在冠馳身上!”他掃視一眼在座的人,又說:“剛才阿段提到的正是我接下來想講的問題,幕後是誰……”

“還能有誰?咱們的老對手唄!”萬總義憤填膺,竟有些失敬地打斷侯董的話,“看他們那份檢測報告是哪個地方的汽車質檢中心出的就很清楚,不然為什麼大老遠送到那兒去檢?還有那個電動車工程中心也夠渾的,給錢他就檢?老話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我看如今最無情無義的人在高校裏麵,有奶便是娘,咱們給他們投的錢還算少麼,我看他們是不想再要了,阿段你應該跟小鈕打個招呼,以後那所學校的學生一個不要!”

段總說:“老萬的分析有一定道理,誰能從這起事件中獲得最大的利益,誰就是幕後的推手,所以是冠馳的主要競爭對手同時又不看好新能源汽車的那幾家最有嫌疑。我剛才說的對方為什麼沒提錢的事,這可能是一個原因,恰好暴露出他們的本意,他們的目的並非要錢了事,而是要咱們的市場份額,他們希望看到的是咱們冠馳從此一蹶不振。”

侯董淡淡地說:“這些都是你們的推理,再嚴謹的推理也隻是推理,這世上不合邏輯的事情每天都在發生,所以還是要周密地調查,找出幕後的實際操縱者,不要輕易限定假想敵,倒不是擔心冤枉那幾個廠家,我不怕錯殺一萬,怕的是漏掉那個真正的敵人。”在座的都再次不住地點頭,侯董話鋒一轉,“不過,調查歸調查,有一條——如果你們還沒動作的話現在就該馬上動作,剛才公關部的方案裏有提到,我再強調一下,要盡快轉移視線……”

“明白明白!”萬總忙不迭地說,“我們立即發起媒體攻勢,曝光其他汽車廠家的問題,要四處點火、全麵開花,這家有刹車問題、那家有轉向故障,尤其會重點針對國外品牌,力爭找出哪個國外車廠歧視國內客戶的,大做一下文章,同仇敵愾一致對外,公眾情緒一上來咱們就好辦了,打擊對手倒是其次,關鍵就是要轉移視線,把咱們冠馳這起事件淹沒到各個廠家的問題當中,讓公眾對這種事麻木到脫敏了、免疫了,咱們這場危機也就化解了。我以前就說過,對付公關危機最好的武器就是時間,因為公眾向來都是記性很差、忘性很大的。”

“怎麼做我不管,我要的是結果。”侯董敲敲茶杯,“總之,我們麵臨的是一場公關危機,但又不能就事論事,隻看到公關危機這一層;我們也很可能即將麵臨一場法律訴訟,但同樣不能隻看到一場官司。我們麵臨的是你死我活的鬥爭,是真正的生死較量,我們每一個冠馳人都要統一認識,不能有任何人心存幻想、掉以輕心,必須做到立場一致、思想一致、步調一致、口徑一致!”

雲蔚孤零零地坐在靠牆的一排椅子中間,她自忖沒有資格像其他人那樣圍坐在會議桌前,所以從地下室折回來之後就沒敢再回到段總旁邊。會開到這個時候已經完全超出雲蔚原先的預想,她當初也估計到公司不會答應那幾位車主的要求,但以為起碼會討論一下DQ車究竟有沒有嚴重的電磁輻射、是否真的需要召回,以及下一步的市場銷售策略如何調整。她估計肯定會有不同意見,甚至想象過可能出現的激烈爭執以及真到那時她該如何站隊,但根本沒料到會議自始至終竟沒一個人哪怕隻是提一下車主的那幾項要求,沒有,完全沒有。雲蔚覺得有種難以名狀的不舒服,有些話如鯁在喉,但她不敢說。她留意過幾次坐在前麵的溫連榮,發現溫連榮的臉色一直微微泛紅,自始至終脖子伸得老長,上身前傾,全神貫注,目光隻在侯董和段總兩個人身上停留。她有些奇怪,這應該也是溫連榮頭一遭出席這樣的高層會議,頭一遭與侯董如此近距離地接觸,依其一向的作風應該是縮頭低眉才對,怎麼異常亢奮得竟像換了個人。會議開得越久,發言的人越是激憤,而雲蔚也越來越覺得壓抑。侯董一向堅決主張禁煙而且一向身體力行,對下屬在公共場合抽煙絕對零容忍,萬總每次得知侯董要去銷售公司都會事先吩咐助理們把他那滿是煙味的辦公室徹底通風,遍灑空氣清新劑,還要把沙發座套都換上新的。如今這間大會議室空氣流通、氧氣充足,但雲蔚卻覺得憋悶,甚至有種窒息感,她好幾次都差一點忍不住舉手說點什麼,但最終還是克製住了。雲蔚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就連剛才進來給侯董的茶杯續水的阿姨都比她資深,更何況侯董一再強調“四個一致”,雲蔚心想,自己本來已經是底層的新人,就不要再當異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