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不可能由著他們,得由法院發出禁製令才行。”
侯董忽然坐直身體,盯著段總問道:“聽你的意思,上來就提和解,根本沒把握同他們打官司?”
段總哭喪著臉:“這回有點難辦,以往別人告咱們專利侵權都很難搜集證據,可這次不一樣,咱們是專門開的記者會對外公布,又是圖片又是模型講得很詳細,視頻資料他們肯定有,所以這證據……”
“廢話!你們親手給人家送上門的,能不確鑿嗎?”侯董怒了,“你們事先怎麼不查一下?老江湖了怎麼會栽在這種事情上?”
“我們查了,很仔細地查了。當然,不可能像以前真正仿某種產品查得那麼仔細、那麼有針對性,畢竟……畢竟這次根本沒打算具體做什麼,純粹是憑空想象出來的,誰知道還真有人手裏攥著這東西。”段總很委屈也很無辜。
“憑空?!阿段,你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侯董痛心疾首地說,“你真以為那東西是你們臆想出來的?純粹是碰巧撞到人家手裏?人家那叫請君入甕,你這叫作繭自縛!”
段總垂下頭不言語了,侯董看著他,心裏五味雜陳,半天才歎出口氣:“這個也得發公告對外披露,股價又得大跌一陣,阿段,多謝你啊,又讓我省錢了。”
兩個人繼續議了一陣,段總準備回去,侯董很關切地叮囑:“狀態不好就別開車了,叫人送你回去。”段總感激涕零不知道說什麼好。
坐在車裏段總終於可以靜下心來把整起事件的來龍去脈像放電影似的重新過一遍,不錯過每個關鍵的轉折點,也沒漏掉任何細節,他腦子裏不斷出現侯董說的那個詞——請君入甕。段總反複回想,好像自始至終他都被兩股力量所左右,一股力量在身後推他,壓力日漸增大讓他難以承受;一股力量在前方拉他,誘惑也日漸增大讓他無法抗拒,就這樣半推半就陷入了眼下的絕境。段總想到了勞力士的那款千高斯手表,也想到了最初是誰向他提起的這款表——雲蔚。想到這一層仿佛整個畫麵一下子清晰了,從頭至尾的脈絡呼之欲出。段總拿起手機:“連容,問你個事,雲蔚是哪一天提出辭職的?……嗯……還真是曹總他們開記者會的第二天?……這就對了,她當然會馬上辭職,因為她的使命已經徹底完成了……什麼時間巧合,哪來這麼多巧合,我才不信!”段總氣急敗壞地結束和溫連容的通話,又馬上撥了另一個號碼。
雲蔚此時正在人力資源部毛文迪這裏辦離職手續,她遞過一張表問:“毛毛,你看看還需要哪個部門簽字,該還的都還了,該交接的也都交接了,為跑手續我可是轉了一大圈。”
毛文迪故作咬牙切齒似的說:“該!誰讓你非要走?麻煩死你!再說這些規矩也都是你們法務部跟我們頭兒定的,你這叫自作自受。”
這時候經理室的門開了,鈕經理走出來掃視一眼辦公區,叫了聲:“雲蔚,請你來一下。”
雲蔚馬上跟進來,畢恭畢敬地說:“鈕經理,我原本是打算等辦完手續再專門來向您告別的,謝謝您一直以來對我的關照,我還記得當初您麵試我的時候呢。”
鈕經理顯然沒心情敘舊,他神情嚴肅地說:“雲蔚,我叫你來是要代表公司向你正式宣布一下,不用再繼續辦離職手續,公司決定拒絕接受你的離職申請,你得另外走一套程序,因為……公司決定開除你!立即生效!”雲蔚被這個晴天霹靂徹底打懵了,呆呆地站著,鈕經理繼續說:“我也是剛剛接到通知,需要一點時間起草正式的處理決定書,但這不影響接下來你該做的事。”
雲蔚還沒醒過神來,恍惚間聽到自己問:“因為什麼要開除我?我都要走了為什麼還非要開除我?”
“處理決定書中會列明開除你的理由,你如果對處理決定有異議應該知道怎麼做,你是法務部的,就不用我再給你宣講權利了吧。”鈕經理說完就把雲蔚一個人晾在這裏,自己走了出去。雲蔚正惶惶然不知所措,鈕經理很快又回來了,後麵跟著個人,是毛文迪。
鈕經理臉衝著雲蔚,話卻是說給毛文迪聽的:“你馬上陪雲蔚去收拾她的東西,要認真清點,確保該帶的都帶上、該留的都留下,有什麼問題馬上給我打電話,或者直接找保安部。”
雲蔚竭力想表現出坦然從容的樣子,卻怎麼也做不到,她的雙腿有些不聽使喚,心髒狂跳不已,把她的太陽穴都震得生疼,整個人還是暈乎乎的,手不時扶一下經過的桌子或者隔斷擋板,才總算平穩地飄出了辦公區。她頭一次發現走廊這麼寬,像漂在一條大河中間望不到兩邊的河岸,為了不讓自己沉下去,她下意識地想拉住毛文迪的手,可毛文迪一下子就把手閃開了,身子也往後躲了躲,隻在雲蔚的側後方若即若離地跟著,雲蔚就像是被毛文迪押著的犯人一樣回到了法務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