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往北門走吧,咱們去那兒會合。”路致遠指示。
“哪兒是北啊?你知道我沒方向感,你得說左右。”
“我又不知道你在什麼位置、麵朝什麼方向,怎麼說左右?”路致遠煩躁起來。
“哦,那這樣,我現在正對著太陽,你說吧我該往左還是往右。”
路致遠被氣樂了:“小笨蛋,太陽在哪邊都不知道?你的背後就是北!”
當天晚上路致遠就開始腹瀉,到了年初二就更厲害了,不停地跑衛生間。雲蔚關切地要去給他買些藥,他堅決不肯,隻是大杯大杯地喝熱水,雲蔚一邊忙著用熱水器給他燒開水一邊抱怨:“這也是你取回來的洋經?生病不吃藥光喝水?”
路致遠皺著眉頭還堅持給雲蔚講道理,說中國人都有抗生素依賴症,正打算再深入講一講人體內菌群活動的規律就又一轉身紮進衛生間。路致遠出來的時候見雲蔚趴在寫字台上記著什麼,湊過去一看酒店的便箋上被她畫了不止一個“正”字,奇怪地問:“什麼意思?”
雲蔚數了數:“我都給你統計著呢,從早晨到現在去了九趟。”
這一天路致遠都沒吃東西,雲蔚也陪著餓了一天,路致遠讓她自己去外麵吃飯她不肯,說那樣就不能保證統計數字的完整性與準確性,路致遠苦笑道國家統計局要能像你這樣就好了,然後提議她叫酒店送餐,雲蔚說:“你看著我吃不難受麼?那我就也要一份海南雞飯吧,你看我吃你老吃的東西就不會那麼饞了。”
晚上,雲蔚草草洗漱之後走到沙發旁邊對路致遠說:“要不你去床上睡吧,我睡沙發。”
“怎麼了?覺得我是病人,心疼我了?”
“你要這麼理解也行。”
“我知道了,你是怕我夜裏去洗手間的時候順路非禮你,對吧?”路致遠勉強笑了笑,“你放一百個心,我現在絕對是有心無力了。”
“你要這麼理解也行。”雲蔚又重複一遍,堅持站在沙發旁邊不走。
“那是為什麼?”路致遠很是不解。
雲蔚頭垂得低低的,不看路致遠,小聲說:“因為裏麵……被你搞得實在是……太臭了。”
年初三路致遠基本恢複過來,怕雲蔚在酒店憋悶得難受便幾次提議再出去轉轉,雲蔚都婉拒了,說你現在看上去還是挺虛的,再說外麵哪兒哪兒都是人,算了,路致遠也就沒堅持。
到了初四路致遠想起來很多年沒去大柵欄逛過,雲蔚這次沒反對,陪著他去了。他們從南到北把前門大街走了一遍,又把大柵欄東西向遛了個來回,還排了半天隊坐了一趟有軌電車,路致遠評價不高,不斷重複說太假了,搞得像個廉價的主題公園。這次路致遠學乖了嚴把入口關,對各類小吃一律隻看不買,渴了隻喝從酒店帶出來的礦泉水,他這兩天問過幾次雲蔚怎麼你吃了那些東西就沒事,雲蔚說你是在國外待得嬌氣了,而我小小年紀卻已練就百毒不侵的功夫。找地方吃飯的時候路致遠又瞄上了全聚德,雲蔚勸道你現在最好還是別吃太油膩的,後來兩人就去了最北端的一家西餐館,可以看得見正陽門。服務生挺熱情地慫恿說二位要不要來瓶紅酒,那樣就更浪漫了,雲蔚搖頭,路致遠便說不用了,我們已經足夠浪漫,再浪就該漫出來了。
初五一早路致遠忽發奇想,要去雲蔚租住的地方見識見識,雲蔚雖有些不情願但正好也該取些衣物,就答應了。在出租車上路致遠問雲蔚:“你的男朋友會不會還在那兒守株待兔?”
雲蔚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了下才說:“姚立彬?不會吧,再說就算他在那兒等著,我也不是兔子,才不會撞死在他那棵樹上。”
合租的女孩不在,但廳裏被搞得一片狼藉,雲蔚帶著路致遠像下跳棋似的輾轉騰挪進到自己的房間,路致遠深吸了幾口氣,很滿足地說:“真好聞,女孩子的味道。”見雲蔚斜睨自己忙又說,“我是指溫馨。”他四下看看,評價道:“挺不錯,麵積與我酒店的房間相比也不算小。”
“得了吧你,你一天的房費頂我一個月的房租。”雲蔚轟路致遠,“你去外麵坐會兒,我找些東西。”
雲蔚把要帶的東西都收拾好,剛要走出自己的房間就站住了,路致遠正悠閑地坐在沙發的一角,盯著地板上的某個位置出神,表情是那麼的自在從容,與周圍的淩亂無序形成鮮明的反差。雲蔚無聲地倚著門框望著路致遠,想起頭一次在咖啡館見到他的情景也是這樣,她發現路致遠的身上有一種場,無形的,但又很強烈地波及周圍,他無論處在多麼髒亂的地方,四周也好像有一片淨土;他無論處在多麼嘈雜的地方,四周也好像因他而變得寧靜起來,雲蔚覺得自己已經被他的這種場俘獲了。
初六是長假的最後一天,路致遠沒有要出去的意思,一直坐在寫字台那兒處理這些天從總部發來的郵件,雲蔚窩在沙發裏,托著下巴看著他。路致遠感覺到雲蔚的注視,便停下來對她報以歉意的一笑:“失望了?這長假跟我過得挺沒意思吧?陪著個老華僑看了看首都的舊貌新顏,還照顧了兩天病號,跟你預想的是不是相差很多?”
“嗯。”
“那你預想的或者說你期望的是什麼樣?遨遊世界?去新奇的地方玩新奇的花樣?潛水?開飛機、玩滑翔傘?每天變著法兒浪漫的晚餐?瘋狂購物?做spa?”路致遠每提一樣雲蔚就搖一下頭,路致遠說,“所有這些還有你想不到的,我都可以安排,隻是下次需要提前準備一下。”
雲蔚又搖頭:“我原本想的就不是那些,但也確實不是現在這樣,不過我剛才在想,也許這樣反而是最好的。”
路致遠自嘲道:“我原本打算好好和你過這個‘蜜周’的,結果成了這樣,既無蜜周的形式更無蜜周的實質。”
“去你的!你想要什麼實質?!”雲蔚想想又說,“如果咱們這樣過了七天彼此還沒厭煩,那是不是也可以這樣過七年?再過一個七年,然後再過一個七年,這樣是不是就算一起過日日夜夜了?”
路致遠凝望著雲蔚正想說點更煽情的,忽然響起一陣《傳奇》的歌聲,雲蔚從包裏摸出自己原先用的手機,一看來電顯示忙示意路致遠不要出聲,然後簡單應對了幾句,掛斷後對路致遠說:“是溫連容,冠馳法務部的……”
路致遠顯然很清楚溫連容是誰,直接問道:“什麼事?”
“他想要你的手機號,說上麵有人想和你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