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致遠顯然想避開雲蔚的注視,站起來走到吧台倒了兩杯水,背對著雲蔚說:“如果雙方的專利糾紛達成和解,我們隨後就會將那起傷害官司撤訴,因為冠馳一定會提出這一條作為先決條件。”
“啊?!”雲蔚慘叫一聲,“那不就全都白費了?”
“怎麼是白費?不僅沒有白費,而且是大有收獲,我們會拿到一大筆錢,而冠馳要賠一大筆錢,雖然不至於就此一蹶不振,至少也是元氣大傷。”
路致遠走回來把一杯水遞給雲蔚,雲蔚不理會,冷冷地問道:“除了錢呢?除了你賺一筆、他賠一筆,還有什麼?一切還不都和以前一樣?冠馳照樣我行我素賣它的電動汽車,車裏照樣有電磁輻射,開車的人和坐車的人照樣處在危險當中,日積月累照樣會有孕婦流產、小孩畸形,對嗎?”路致遠無言以對。雲蔚忽然提高聲音,“不對,和以前不一樣,比以前更要變本加厲,因為冠馳不可能白白賠給你們一大筆錢,它一定還會想方設法把損失補回來,最容易的莫過於偷工減料從成本裏省出來,所以會有更多的質量問題、更多的安全事故、更多的人受到傷害,對吧?”路致遠垂著頭不吭聲。雲蔚質問:“你們就是這樣伸張正義的?這就是你們的替天行道?你們在冠馳身上大賺特賺,但最終付出代價的卻是許許多多的消費者、許許多多的家庭,是整個社會!”
“你以為我不想打下去嗎?我也想,但是做不到。”路致遠有些激動,“如果正式向法院起訴冠馳專利侵權,我們有很大的把握最終讓法院不僅判冠馳賠錢還會禁止它進入北美市場,而單靠中國市場的回報不足以支撐冠馳在電動汽車上如此不惜血本地投入,侯承祿就可能不得不暫緩發展電動汽車業務。但這種專利訴訟一定會曠日持久,而和解就可以讓我們很快拿到錢,管理層不想等那麼久。”
“你不是說咱們公司不差錢嗎?如果投資人催得急還可以用新募集來的錢給他們分紅?”
“昨天電話會議談的就是這個,我們即將發起第二期基金的募集,為了確保募集成功就要把投資人的興趣充分激發起來,而最好的辦法就是給第一期基金的投資人分紅,那些投資人就會更加踴躍認購第二期,這種示範效應也會吸引來更多新的投資人。第一期基金所投的項目有些已經得到回報,為了加大分紅力度當然希望再盡可能多了結幾個項目,公司在中國的項目中屬冠馳離出口最近,就想在這個案子裏越早套現越好。”
“那就集中全力先打那個傷害索賠的官司嘛,反正已經進行了一段時間,或者先謀求跟冠馳在那個官司上和解,勸冠馳選擇終止電動汽車銷售就可以少賠很多錢。”雲蔚仍不甘心放棄她的最後一線希望。
“你可真幼稚,你以為那個案子短時間內就能結束?通用汽車油箱著火的案子打了幾年?六年!你以為侯承祿會心疼一兩億美金而放棄電動汽車嗎?我們當初提的那條,如果冠馳承諾不再銷售有問題的車我們就把索賠金額降下來,純粹是為了博取陪審團的同情而做出的姿態,你難道不明白?”
“是啊,和你們這些人比起來我確實幼稚,幼稚到居然以為會有人寧願為了正義而犧牲利益。”雲蔚的話透著股寒意,因為她已經徹底寒心了。
“你別一竿子打死一群人,昨晚的電話會議管理層有七個人參加,隻有我一直堅持把專利官司打下去,讓冠馳既賠錢又丟市場。”路致遠竟少有地顯出很委屈的樣子。
雲蔚嗔道:“真難為你了,總算有點良心,還知道什麼叫社會責任感。”
“我才不管什麼社會責任感,我是怕讓你失望,”路致遠的聲音越來越小,“更怕因此……失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