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有容從來不是笨小孩,出門在外最重要的就是看臉色,聽了這話連忙接過手,小姑娘還小,梳著小辮子,水靈靈的,不吵不鬧挺乖巧的。方有容一手顛著一邊樂嗬嗬的把隨手的拎包打開,取出誠心誠意給大哥大嫂帶的禮物。
“來,這是二叔給帶的見麵禮,打開看看。”不知道家裏為什麼吵架,方有容後悔著就這麼進來了,記憶中,有二姐加入的吵鬧,百分百和他相關。
那再精美不過的包裝讓爭執的場麵暫停了下來,精美的拎袋內是精美的包裝,精美的絲絨小盒子裏是一粒金燦燦的小花生。中國傳統中,無論在鄉下還是在城市,花生代表著很多美好的寓意,其中一項就是求子,這本來是買來送給大嫂的,借著送給小侄女轉送大嫂吧。
被分了神的親友們都在嘰嘰喳喳都在議論著這個金花生的款式,興奮不已,城市的物件就是精致。
“嘿,還是我們家千家厲害,一回來就籠絡了人心。”二姐揚高了的嘲諷聲調聽在方有容耳裏非常不舒服,自小他們就不和,見麵沒一次不吵架的,這次究竟是為了什麼?
比他大五歲的二姐是鎮上的大專師範生,算是家裏最有出息的,最得父母寵溺。現在在縣裏一個城東中學當老師,很能辦事,鎮上人要想把孩子轉到縣城念書,她都會幫得上忙,是鎮上公認的能幹人,有著這樣強勢能幹的姐妹幫襯,幾乎是上門女婿的大哥和他這個超生的老三的日子想來不怎麼好過。自小對二姐的記憶就是在後麵追著喊著他“多餘”和“千金”的就是二姐,一直以來,在二姐待著的地方,方有容沒有可安生的想法。
“不要轉移話題,現在千金也‘很巧’的趕回來了,爸媽說正話吧。”把這句“很巧”說得很譏誚的二姐言辭鋒利,“打開天窗說亮話,這新房憑什麼寫著方有容是戶主?方家可不是隻有方有容這個千金,還有大哥呢,大哥大嫂隻是暫時沒有小孩,憑什麼這房子就歸方有容的!我不答應,三個子女中,我也有份。”
這個新房戶頭寫著自己的名字?方有容備覺受寵若驚,難怪一路上和他打招呼的大爺大媽會那麼不正常了,凡事家裏偏向他,大哥還沒說話,二姐是絕不容得的,就是他多吃一根三毛的冰棍,二姐也要大鬧一場,不得到兩根絕不消停,就算肚子吃疼了也絕不擺手,他們哪是姐弟呀,簡直就是冤家,要是這值大錢的門市房子全歸他,二姐不鬧到天上才怪呢。不過,這究竟是為什麼呀?方有容看著左右注視他的父母、兄嫂,這樣的待遇他還真不太想要。
“我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但我可以申明,我不要。”擺明立場的方有容心情很愉快,不管怎麼說,不怎麼愛搭理他的爸媽似乎還是念著他的,房子算什麼他包裏的那座小塔一脫手,這房子再買一間都成了。
“大人說話,你不要插嘴!”爸爸訓斥著麼子,轉目對著閨女,“有芳,你是姑娘家,早遲是嫁在縣城,你念書家裏花了多少,學費花了多少,生活費花了多少,找工作送人情花了多少,你要看帳單嗎?”
最得寵的二姐根本就不怕爸爸,大聲反駁,“我用了多少錢先放在一邊,我方有芳用了,方有容難道沒用?我是考上大學的,他還沒本事考上大學,沒用到是他無能。”
“你根本就是多餘的!”二姐大叫著二十年聽得同一句話,“要不是你,爸爸就不會從鎮上事業單位下台,要不是你,媽媽就不會天天在街上賣糕,你根本就是多餘的,都是你們這些超生子女,才導致現在你們沒有學上,沒有教師,沒有——”
“二姐!”
盯著這個不停在他心靈上傾倒鹽巴的女人,大喝的聲音讓整個場麵都安靜下來,這是第一次有底氣的方有容向二姐叫板。“我是超生的,我是家裏花了代價生存下來的,你呢,從哥哥那裏算起,你也是超生的,也是多餘的!”
憤怒的情緒中夾著些悲切,他是超生的,父母給的生命卻被最濃厚的血緣憎恨,這種不被需要的感情讓他憎惡起來,越說越無法容忍,方有容厲聲道:“我是你生的?還是我吃得是你的?我住的是你的?這二十年的養育是你在養育我?你究竟是個什麼東西,你有什麼資格否定我生存的意義,和你這樣的女人生活了二十年,我根本就對女人沒興趣,這家當,你也不必擔憂落在我的手裏。房子是爸爸媽媽的,不是大哥的,也不是我的,更不是你的,你憑什麼在這裏對爸媽吵吵喊喊!以後誰贍養父母,這個房子就歸誰!”
真可笑,為了鄉鎮的一套還沒住進來的房子居然鬧家患,簡直太可笑了。
被嗆住的二姐半天沒說出話來,包括別的旁觀者,靜默中,遠比二姐更加憎惡這個家的方有容透著心的厭惡。
轟隆隆的敲著卷閘門的聲音分散了些火藥味,在外逛街奶奶回來了。
“我家的千金回來了呀,”嘮叨的又見老了的奶奶柱著拐棍進了來,見著小孫子,那沒牙的癟嘴一個勁的樂,讓平白暴戾的方有容心理好受多了。本來嚴重到需要親友調解的爭吵也暫時停頓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