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嶼走過去,把窗戶關上,道:“這裏風大,會感冒的。”
唐暖薇卻還是直直地看著已經關上了的窗戶,呢喃:“宮嶼,你說,宮洺現在過得怎麼樣?他在上麵會不會被人欺負?會不會沒有衣服穿?會不會,感冒?嗯?”
宮嶼的心頭一緊,難受霎時間湧上了喉頭,他把唐暖薇帶到床上,從洗手間拿了一塊毛巾替她擦起了頭發,然後強壓住聲音裏的顫抖,。“二哥是個好人,他在天堂一定會過得好好的。”
唐暖薇背對著他,任由他把自己的頭發放在毛巾裏不停揉搓,表情卻還是那麼呆呆的。她問:“宮嶼,你也認為是我害死了宮洺對不對?”那是一種近乎絕望的語氣,不帶著任何的擔心,而是一種確認,好像隻有他承認了,這個人才會有存在感一樣。這到底是怎樣的一種心情?
宮嶼手下的動作一下子頓住了,他喉結翻滾了一下,斂下了漂亮的丹鳳眼,低聲道:“不,我知道,這是二哥自己的選擇,不是你的錯。何況,他得了胃癌。”
在香格裏拉的那個雨天,站在唐暖薇的背後,看著宮洺死在她懷裏,帶著滿足的微笑,那一刻,他才徹徹底底明白,宮洺對唐暖薇的愛。那是一種願意用生命守護的感情,宮嶼覺得自己,輸得心服口服。
“不,如果不是我,他至少能夠多活三個月。我可以陪他走完最後的時間,讓他開開心心地過,不會像現在一樣,身體上開滿了洞……那個時候,他一定很疼……”唐暖薇的身體輕微顫抖起來,好像又深深陷進了那一天的回憶。
“薇薇,”宮嶼重重地心疼起來,他扳過唐暖薇的身體,直視那雙溢滿悲傷的眼睛,“不要把過錯全部歸咎到自己身上。振作起來好不好,明天就是二哥的喪禮,作為妻子,你一定要出席。”
“喪禮?”唐暖薇輕聲笑起來,蒼涼而又絕望,“我要怎麼出息,嗯?宮嶼,你告訴我,作為害死宮洺的凶手,我怎麼出現在他的喪禮上?”
“唐暖薇!”宮嶼火了,“二哥他已經死了!你再自責有什麼用?二哥他最愛的是你,最放心不下的也是你,你這樣子,讓他怎麼安心??”
宮嶼的話仿佛當頭棒喝,一下子讓唐暖薇沉默了起來,桃花眼被纖長的睫毛遮掩,看不清裏麵的情緒。酒店外麵,黑雲翻滾著,好像又有一場大雨將至。
房間裏的氣氛變得焦灼起來,宮嶼的手握住唐暖薇的肩膀,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現在他沒了妻子,唐暖薇沒了丈夫,兩個人的相處模式卻比之前越加尷尬起來。
唐暖薇低著頭,在沉默了許久之後,終於開口打破僵局,隻一句就讓宮嶼不知該怎麼回答:“宮嶼,杜月笙的死,你有沒有懷疑過宮汀?”
握著唐暖薇肩膀的手順理成章地放下來,宮嶼站起了身,答非所問:“我公司還有事,先走了,你自己小心身體。”
“宮嶼!”唐暖薇見他這種反應,自然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他,“我在問你,宮汀是不是和杜月笙的死有關係?!”
“沒有!”宮嶼吼道,帶著不足的底氣,“那天晚上,福嫂和他在別墅裏,整整一晚都沒有出去,警方已經問過了。”
躲避的眼在唐暖薇看來,簡直是一種變相的承認,她刷地一下站起來,“福嫂和他的感情你比我清楚,要作偽證根本是易如反掌的事!”
“我說了沒有!唐暖薇,你別空穴來風!”
“宮嶼,你別自欺欺人才對!這個世界上,想要我死的人隻有宮汀,現場的照片和耳環,就是他想要栽贓嫁禍的證據!”
宮嶼自知自己不是唐暖薇的對手,於是在短暫的爭吵過後,他不再浪費力氣,打開門,快速地離開。腳步聲在走廊裏,重重地響起。宮嶼倉促地往門口走去。唐暖薇說的,何嚐不是他擔心的?可是他不想承認,他也不想去懷疑。二哥已經死了,他不想再失去唯一的親人,就算這個人也許是殺害杜月笙的凶手,就算他的行為讓他感到恐懼,他也是自己的大哥,是親手把他帶大的大哥!
他的自欺欺人,是逼不得已的。他沒得選擇。
C城的天氣一直不太好,總是陰沉沉的,像是要發黴的樣子。也許是進入了梅雨季節,雨淅淅瀝瀝地一直下個不停。宮洺的喪禮來的人並不多,商界的人出於自己名聲的考慮,差不多借口推掉了,畢竟有誰願意出席一個殺人犯的喪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