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亦瀾踏上了去省城的火車。她是悄悄走的,她不想讓任何人來送她,她不想流淚。
到了省城,找家賓館把自己安頓下來,她就拔通了鄭明昊的電話號碼。十五年了,她不曾和這個男人說過一句話,見過一次麵。但是如今她離婚了,她要隻身去遠方飄泊,她發現自己無法控製想要見他的欲望。電話是她從網上校友錄上找到的。她也看到了同桌嚴妍的電話,但是她不想見她,她隻想見鄭明昊。
電話接通的一刹那,江亦瀾的心顫抖了。
“喂,你好,請問哪位?”那聲音還是那麼熟悉,那麼好聽。
江亦瀾強忍住自己激動的情緒,用平靜的語氣說:“我是江亦瀾。”
江亦瀾能感覺到對方所受到的震動,沉默了幾秒鍾後,一個激動的聲音急切地說,“亦瀾,真的是你嗎?真的是你嗎?你在哪裏?你在哪裏?”
“我在省城,我想見你,隻見你,可以嗎?”
“可以,可以,你在哪?我馬上就去。”
半個小時後,鄭明昊帶著一臉激動出現在江亦瀾的麵前,兩個人對望著,都不由得紅了眼圈。鄭明昊沒有伸出手,而是張開了雙臂,他用期待的目光看著江亦瀾。
江亦瀾微笑了,伸手在鄭明昊的胸前搗了一拳,“大庭廣眾之下,想幹嘛?”她的淚水隨著話語滾落下來,十幾年的恨此時煙消雲散。她發現見了麵自己根本就恨不起來他,她本來以為自己會對他惡目相向,惡語相加,可事實上她做不到。
鄭明昊抓住江亦瀾的那隻手,“愛誰看誰看,管他呢,對了,想吃什麼,我帶你去。”
“我哪也不想去,隻想和你聊天,我們買些吃的,回我房間去好不好,怕不怕有人說你的閑話?”江亦瀾拭去臉上的淚水,微笑調侃道。
“有什麼好怕的,走,買吃的去,你還愛不愛吃雞爪了?”鄭明昊拉著江亦瀾的手就走。
江亦瀾心頭一熱,他還記得她愛吃雞爪。
兩個人買了一大堆吃的,回到江亦瀾的房間,房間裏有兩張床,中間一張小桌子。兩個人一麵坐一個,開始吃東西,就好像從來沒發生過什麼,就好像一直都這麼熟絡。
一邊吃,兩個人一邊互相打量著對方,他們才有時間仔細地看看對方。江亦瀾發現鄭明昊比上學時瘦了很多。
“怎麼這麼瘦?身體不好嗎?”江亦瀾關切地問。她把剝好皮的鹵蛋遞給鄭明昊,當年她和鄭明昊一起吃雞蛋時總是她為他剝皮的。
“是啊,血壓高,不敢多吃東西,唉,這或許是我應得的報應吧。”鄭明昊吃著江亦瀾給剝的鹵蛋說。
“呀,這個蛋鹹,你吃一個得了。”江亦瀾扔下手中的蛋,去拿八寶粥,“這個是無糖的,吃這個行。”
鄭明昊看著江亦瀾,自嘲地說,“這是我的報應,要不怎麼會讓我這麼年輕就得上這老年病,我一直都這麼覺得,所以我很坦然地麵對我的病,一點也不怨天尤人,一點也不覺得上天對我不公平。”
“胡說什麼呢?什麼報應啊?”江亦瀾瞪他一眼,心裏很不是滋味。
鄭明昊不說話,定睛看了江亦瀾一會兒,說:“你比上學時還好看,一點也不顯老,一定很幸福吧?”
“我離婚了,不到一個月。”
“什麼?離婚了?為什麼?”鄭明昊震驚,“你這麼好的女人他也不珍惜嗎?”
“不珍惜我的何止他一個?”江亦瀾話中有話。鄭明昊馬上把頭低下去,臉上顯出痛苦的樣子。
“嗬嗬,我開個玩笑,他對我挺好的,是我要離婚的,我不愛他,日子過下去也沒什麼意思。”
“那你打算怎麼辦?”
“出去走走,見見世麵,然後考研,把畢生貢獻給醫療事業。”江亦瀾吃著雞爪說。
“也好,你一定會再碰到一個好男人的。”
“那不可能了,心底的傷疤好不了了,我已經害了一個好人了,不能再害第二個了。”
鄭明昊低下頭去,他知道江亦瀾說的是什麼意思。十四年了,他想盡辦法和她聯係,可是她就是不給他機會,他知道她恨他。
許久,鄭明昊抬起頭來,“亦瀾,你還恨我嗎?”
江亦瀾把擦手的紙巾扔掉,“你知道嗎鄭明昊,自從你告訴我你要和嚴妍好,我的心裏就落下了病根,我天天想著恨你,我沒有辦法再去愛別人,十四年了,我過的是什麼日子?我不但害了自己,還害了馬躍明,那是個好男人,可是我就是不愛他,我害得他過了十年痛苦的婚姻生活。一直到離了婚,我才好好地回想了過去,回想了我們的過去,那個時候的我們,十八九歲,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至少對感情的看法還不成熟,或許你根本沒有錯,你有選擇愛的權利,是我自己執迷不悟,鑽進了感情的死胡同。尤其是剛才見到你,我發現我的恨沒了,也就是說我不恨你了,我想開了,隻是有些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