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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依紅的確是要趕回歌劇院聽一個歌手的錄音,歌手叫苗泉。下樓的時候,一看時間晚了,她就想先給苗泉打個電話,讓他別著急。

唱歌之前,苗泉是學舞蹈的。所以,苗泉的氣質就和那些一般的歌手不太一樣,身上有一種舞者的健美,和妖嬈。吸引柳依紅的,正是苗泉的這一特質。

苗泉是不久前歌劇院從央視青歌賽上選來的獲獎歌手,劇院上上下下對他都有些嬌寵。舞蹈隊有幾個身段極好的女孩子對他有興趣,隔三叉五地來找他。學舞蹈的女孩子是怎麼回事,苗泉太了解了。他不喜歡腹中空空的漂亮女孩子,惟獨鍾情於創作室寫歌詞的女詩人柳依紅。雖然柳依紅比他大了好幾歲,可他不在乎。

“泉子,我去火車站送一個女同學,現在正在往回趕,你等我一會,別著急!”

“好的,柳姐,我買了荔枝,等你回來一起吃!”

柳依紅想,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有些太當真。

柳依紅應了,來到馬路上招手打車。

剛上車,包裏的手機便響了。

這手機是柳依紅上周花七千多元買的,諾基亞的牌子,樣子小巧玲瓏,精致美觀,市麵上用的人極少。

柳依紅喜歡使用新潮時尚的生活用品。這一點,和節儉的韓同軒有著極大的不同。

打開一看,是個本市的一個陌生號碼。

柳依紅有些遲疑的接了。

想不到竟然是劉家正。

“是哪陣風把您給吹來了!上午您不是還在黃島嗎?”

黃島是A省靠海邊的一個地級市。雖不是省城,但在全國的名氣比省城的知名度要高得多。

“還不是柳大詩人的吸引力大!你就像塊磁鐵,把我這塊黑鐵疙瘩一下就給吸過來了!”

柳依紅哈哈大笑,帶著一種沒心沒肺的空洞。麵對這種直撲魚鉤的傻魚、呆魚,她要學會矜持。這樣才能讓對方覺得有足夠的神秘和難度,從而激發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決心。

劉家正忙解釋,“是這樣,有點急事,中午就飛過來了,現在剛辦完事,我就把秘書打發出去了,說是要去看個老朋友!”

“你是說你馬上就要出去嗎?”柳依紅心裏盡管明鏡似的,但還是裝作很認真地問。

“那個老朋友就是你啊!”劉家正恨自己的話說得不夠明白。

柳依紅停頓片刻,語調羞澀地說,“我哪裏敢當?”

這回輪到劉家正大笑了。這笑聲有點傻、有點愣,還有一點沒文化。柳依紅皺眉,忍不住把手機移遠了些。

柳依紅嘴裏的語氣和臉上的表情完全不一致,她輕柔低語道,“你還沒吃飯吧,快去給自己弄點吃的,你不是胃不好嗎?也不知道自己注意點兒?”

“人家想和你一起吃!”劉家正竟然撒起了嬌。

柳依紅稍一思忖,十分仗義的說,“好的,我現在就過去,你在哪裏?”

劉家正想讓柳依紅直接去賓館,柳依紅婉言回絕了。柳依紅說了個飯店的名字,說一會兩個人在那裏見麵。劉家正不摸柳依紅的底,也不好強求,就同意了。

柳依紅暗罵,難不成把我當成站大街的小姐了,一招手就上門服務?

飯店叫“粥鋪”。不是一般的“粥”,也不是一般的“鋪”。是各種各樣的煲湯,時尚的叫法是“靚湯”。環境也好,即清幽古樸,又典雅時尚。兩個人,隨便的一吃一喝,怎麼著也得個千把快錢,也算是符合身份。把劉家正約到這裏來,柳依紅自然有自己的考慮。她料定這種風格的飯店,不是酒囊飯袋模樣的劉家正所經常光顧的。有些時候,冷門就是熱點,這個道理柳依紅懂。

司機調頭的時候,柳依紅又給苗泉去了個電話。這回,她裝作很著急很抱歉的樣子說,“泉子,煩死了,實在是對不起了,我現在回不去,我的一個女友肚子疼,就是上次我給你說的那個寫小說的,她讓我陪她去醫院。”

那頭的苗泉還想囉嗦幾句,柳依紅裝作信號不好,“喂喂”了幾聲就把線給掐了。

馬上就要去見黃島市常務副市長了,她要好好的理一理思路。

對劉家正這個人本身,柳依紅是一點興趣都提不起來的。感興趣的,隻是他的身份。雖然她一時也說不上這身份到頭來能幫上她什麼忙,但於一種朦朧隱約之中,她能準確、迅速而敏捷地捕捉到這身份的意義。對柳依紅而言,這幾乎是一種本能。也可以說是一種頑強的遺傳基因,在她身上的神奇延續。

算起來,這是柳依紅第二次見劉家正。

第一次見劉家正是在兩個月前。那天,是文青的老公周一偉請客。周一偉原先是省委書記的秘書,現在是辦公廳的秘書長。周一偉是黃島人,宴請劉家正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一般私人宴請,周一偉都會帶上老婆文青。而文青,又會帶上柳依紅。文青帶上柳依紅,一方麵是因為她們之間關係好,另一方麵是由於柳依紅在飯桌上的千姿百態。飯桌上的柳依紅,又潑辣又俏皮,又喝酒又唱歌。眼睛一黠一黠的,嘴裏的段子一個接著一個。按說,這都是些風塵女人的特征和才質。可是,讓著名女詩人這個光環一罩,就大不一樣了,出味道了,上擋次了。那叫女詩人氣質,女詩人風格。飯桌上隻要有了柳依紅,就省去了文青兩口子很多事。

想當年,柳依紅從作家班畢業,進省歌劇院的工作是文青催促周一偉一手辦理的。那時,周一偉和文青都沒有預見到柳依紅後來所表現出的這種非凡實力,交際上的、文學上的、風情上的。這個柳依紅可是了得。飯桌上,柳依紅成了文青傾情推出的重磅炸彈,殺傷力極強。

那次,文青在電話裏給柳依紅介紹劉家正時,稱呼他是“劉鄉長”。正在柳依紅納悶之際,文青哈哈大笑,說,“人家現在是副市長,以前做過鄉長,那可是踏踏實實,一步一個腳印走出來的。”

飯桌上一見劉家正,果然有些“鄉長”遺跡,大黑臉龐,將軍肥肚,說話時又摳耳朵又剔牙,吃飯時不光呱嗒嘴,厚嘴唇裏還往外噴飯渣。即便是這樣,柳依紅也還是帶著火熱的工作熱情上場了。不用說,劉家正很高興,這位女詩人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劉家正沒有太多的文化,可他卻向往有文化的女人。在他眼裏,柳依紅就是那種有文化的女人。這種女人身上如同有一種神奇的磁性,一下就把他給吸引住了。後來,趁著酒勁,劉家正下樓的時候捏了一下柳依紅的手,雖然是沒有回應,但也沒有遭到抵抗。一周以後,劉家正裝作找文青找不到,打電話給柳依紅打聽文青的手機號碼。電話裏,一聊竟聊了半個多小時。後來,電話就多了起來。都是劉家正打給柳依紅。柳依紅住在歌劇院筒子樓的單人宿舍裏,就一個人,晚上躺在床上泡電話煲很方便。電話裏,劉家正給柳依紅講得大多是他的仕途經曆。柳依紅暗自在心裏給他總結了八個字:苦大仇深,忍辱負重。憑心而論,初中文化的劉家正能走到今天真是不容易,除了機遇和肯吃苦,他身上還有一種農民的質樸和狡黠。畢竟已經不是昔日的一介鄉黨,話語中也時時透著一個地級市長應有的素質和高瞻遠矚。一般情況下,柳依紅是聽的多,說得少。後來,在劉家正的再三懇求下,柳依紅開始在電話裏給他“背誦”自己的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