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的可以試,這台節目我可不敢試,一是沒有試的時間,二是這台戲是要上北京調演的,出了岔子誰負責?”
“我寫就不會出岔子?”柳依紅問。
沈院長說,“不管怎麼說,你寫我還是更放心一些,再說了,你也是人家點著名要的編劇。”
厭煩的同時,柳依紅又感到一種被認可的滿足。有一個瞬間,她甚至想把活接了算了,但一想,目前和韓同軒的這種關係,話到嘴邊又打住了。
“我真的不行,最近我事情很多。”柳依紅說。
“小柳,我可告訴你,這可是劇院裏的重要工作,為了這台節目,人家讚助單位又給咱撥了60萬,這是咱們劇院下半年的飯碗了,你就看著辦吧。”
“我真的是有事。”
“什麼事能比單位的事重要?”
“我要——”柳依紅想把結婚的事情告訴給沈院長,但說了一半又打住了。沒正式結婚之前,她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件事。
“你要幹什麼?”
“我要回菏丘看我媽,她最近情況不太好。”
“就六十分鍾的歌劇,萬把字的事,就你的水平,三天就能拿出來,拿出來了,我放你一個月的假。”
柳依紅在內心權衡著,該不該接這個活,接了會怎麼樣,不接又會怎麼樣。
沈院長又說,“這回可不是無償勞動,所有演創人員,都有報酬,院裏商量給你的編劇費是兩萬,幾天工夫,掙兩萬塊錢不算少!”
“這不是錢不錢的事。”柳依紅嘴上說。
“不管怎麼說,這活你都得接,小姑奶奶,算是我求你了還不行?”沈院長哀求道。
柳依紅笑說,“快別說了,折煞我了,我接還不行嗎?”
沈院長轉憂為喜,“小柳是個好同誌,關鍵的時候總能挺身而出。”
開門的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女人病怏怏的,頭發蓬亂,臉色蒼白。
“這是周炳言家嗎?”柳依紅站在門外,小聲問。
“是的。”女人說。
柳依紅進了門。屋子裏的樣子很破敗,一眼看去,灰蒙蒙的,沒有什麼值錢的家當,隻有一台正在開著的21英寸電視畫麵還算得上是光鮮。
“周老師在嗎?”柳依紅朝裏屋看了一眼問。
“他不在,你坐。”女人抬起慘白的手指,指了指牆角的一溜油漬麻花的沙發。
柳依紅沒有坐,“周老師去哪裏了?”
“你找他做什麼?”女人問。
“有個劇本,想和周老師合作,問問他有沒有興趣。”
“他替朋友看攤,還要等一會才能回來。”
“他的攤在哪裏?”
“出了門,向右拐第二個胡同。”
“好的,那我去找他。”柳依紅說著就往門口走。
出了省歌舞團宿舍的院子,柳依紅找到了右邊的第二個胡同。胡同口一棵貼滿了“一針靈”小廣告的電線杆子上掛著塊退了色的藍色鐵牌,上麵寫著“帽兒胡同。”
黃昏時節,帽兒胡同分外熱鬧。這裏是集貿市場兼小吃一條街,兩邊到處是小商販們的吆喝聲,四處站著吃東西的人們。男人普遍光著膀子,女人普遍趿拉著拖鞋。一個推著自行車的健壯女人撞到了柳依紅,不等柳依紅說什麼,那女人就搶先說,眼瞎了嗎?柳依紅沒敢理她,趕緊走了。漢臭味夾雜著各種飯菜味迎麵撲來,柳依紅提著嗓子,節約著呼吸,一個攤位接一個攤位地找下去。
在一個賣保健品的攤位後邊,柳依紅發現了周炳言。一個老年女人正站在攤位前邊,手裏拿著一瓶什麼藥在看,很躊躇的樣子。
周炳言說,“吃了不管用,回來找我,這是國家醫藥專利局認可的,絕對有效果。”
老太太不再猶豫,拿出錢交給周炳言,拿著藥走了。
“我怎麼就不知道有個國家醫藥專利局,這個局在哪?”
正數錢的周炳言忙抬頭一看是柳依紅,愣了一下。
“小柳是你呀,你怎麼到這裏來了?”
“找你呀。”柳依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