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歌劇院還有一段距離,坐在出租車後坐的柳依紅讓司機停車。由於她的聲音太虛弱,司機沒有聽到。柳依紅實在是太難受了,頭暈、惡心、周身無力,額頭上的虛汗一股一股的往外冒,在車上再多呆一分鍾,就有吐出來的可能。
柳依紅用手拍打司機的後椅背,司機這才把車子靠路邊停了下來。
柳依紅塞給司機十塊錢,就捂著嘴跌跌撞撞地下了車。她迫不及待地跑到路邊,扶著樹蹲下嘔吐起來。中午沒吃飯,吐也吐不出什麼來,都是一股一股的酸水。隨著酸水一起流出來的還有柳依紅的眼淚。
嘔吐了半天,胃裏似乎平靜了許多,柳依紅扶著樹站了起來。這一站不要緊,隻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像是被拋到了動蕩不安的大海裏。柳依紅趕忙又扶著樹蹲下了。
柳依紅蹲在地上養精蓄銳,身上一會冒汗一會寒戰。終於覺得好些了,但卻不敢貿然站起來。就在這時,她掐著腰的一隻手隱約感到大衣的口袋裏有個硬硬的東西。柳依紅把手伸進口袋裏。原來是一塊長條型的巧克力。這塊巧克力應該是去年冬天韓同軒放在她口袋裏的。那時,她常常因為低血糖暈厥。每次去韓同軒那裏,他都會把巧克力或糖悄悄塞進她的口袋,覺得不舒服的時候就拿出來吃一塊。這件裘皮大衣她今年第一次穿,想不到裏麵還放著韓同軒去年放在裏麵的巧克力。
想到現在和韓同軒的關係,柳依紅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現在想來,隻有韓同軒對自己是最好的,而自己卻總是看不上他,一次次地傷害他,最終把他推到了仇人的境地。如今,這種死心塌地對她好的男人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找不到了,四周沒有一個男人可以讓她信任和依靠。
想到這些,柳依紅黯然神傷。
柳依紅慢慢地把包在塑料袋裏的巧克力扒出來吃了。柳依紅眼前又浮現出上午在宿舍裏罵韓同軒的情形。她也就是敢這樣罵韓同軒,換個人她也不敢這麼做,糾其原因,是因為她太了解韓同軒了,別看他嘴上那麼硬,其實他是不會把她怎麼樣的,因為他除了恨她之外,還愛她。
可惜,她卻不愛他。如果她也愛他,那麼事情就近乎完美了。他們會成為夫妻,他給她寫詩,他的詩就是她的詩。如果那樣,也許韓同軒永遠都不會對別人說出事情的真相,她詩人的桂冠就可以永遠維持下去。可惜,她並不愛他,又不願意遷就,所以他們隻能破裂,她也就現了原形。
一想到上午韓同軒的那些話,柳依紅額頭上的汗就又往外冒。這回是徹底敗露了,不光是林梅知道了,連《詩天地》和《詩仙》也都知道了,他們知道了,就意味著高大江知道了。柳依紅簡直是連想都不敢想了。
一塊巧克力吃下去,柳依紅覺得自己似乎是有了些力氣。她扶著樹站起來,感覺竟然好多了,四周的景物不再搖擺,一切都很真實。柳依紅開始一點一點地往回走。她一邊走一邊鼓勵自己,一切都會過去的,我是不會這麼容易就被打垮的!不會!
其實,下午出來的時候,柳依紅就給了自己一番鼓勵了,否則她是沒有勇氣走進會場的。柳依紅怕的倒不是張誌、高亞寧和李一悅他們。她和韓同軒的戰爭,他們現在未必知道,將來即便是知道了,她也有話說,她自信有能力有手腕說服這些男人,讓他們完全相信她的一套說辭。
柳依紅怕得是林梅。林梅和她是同學,這麼多年來,她的文學成績遠在辛勤埋頭苦幹的林梅之上。現在林梅知道了事實的真相,難免會感到不平衡。還有,林梅和馮子竹素有來往,以前林梅可以不相信馮子竹的那些話,這回說不定就相信了。林梅也會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訴給馮子竹。而馮子竹的那張破嘴很快就會把這些事情說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