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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媽把筷子又塞到了閨女的手裏,說,“你以為你是在替自己吃嗎?說不吃就不吃了!你是在替孩子吃,你吃了,孩子才能有奶喝!哪個當媽的不是這麼過來的!就是不想吃也要吃!”

聽了李大媽的一番叨叨,李大媽的閨女又開始吃起來。說來也是奇怪,懷裏的小家夥似乎是聽明白了外婆的這番話,含著奶頭不作聲了。

李大媽又給柳依紅的碗裏加了幾個菜團子,說,“咳,做女人的都是這個命!沒有孩子想孩子,孩子生下來就成了你一輩子的索命鬼!”

內心裏,柳依紅更堅定了把孩子打掉的決心。她逼迫著自己盡可能多地把碗裏的菜團子吃下去。目的隻有一個,盡可能快地把孩子打掉。

正在柳依紅這樣想著的時候,李大媽又問,“小柳,你媽媽生了幾個,她多大歲數了,身體還好吧?”

柳依紅一下支吾起來,她忘記了母親的年齡,母親的身體現在怎麼樣她也不得而知。

看到李大媽一直在看著自己,柳依紅慌亂地說,“我還有個哥哥,他把我媽接到加拿大了,我媽身體很好!”

“你媽可真是有福氣!生了兩個孩子都這麼有出息!上天是公平的,孩子不是白養的!父母早晚會得濟的!你看你媽這不就去了加拿大了嗎?”

柳依紅的心裏泛起一陣難言的慚愧。她說慌了,她的母親並沒有去加拿大,從來都沒有去過。她一直以來都是以自己的母親為恥,也不記得母親的具體年齡。和齊魯南結婚的時候,柳依紅就慌稱母親去了加拿大。那時候,她心中一點愧意都沒有。現在卻不知是怎麼了,麵對著眼前的這祖孫三代,聯想到自己的母親,柳依紅內心竟然有了些隱隱的慚愧。

接到老家打來的那個電話時是臘月二十五,當時柳依紅正在去醫院的路上。

昨天下午柳依紅再次去醫院查了血,血色素總算是上去了,可就在柳依紅走進手術室後,醫生又告知她手術推遲到了第二天,原因很簡單,消毒的手術包已經用完了。

看到是荷丘家裏的電話,柳依紅心裏泛起一種本能的反感。已經形成了一種習慣,隻要一看到是家裏的電話,一種無法遏製的厭煩情緒就會湧上心頭,對母親的態度也從未沒好過,每次都是怒氣吼吼的,仿佛上輩子欠了她是的。

這次有些不同,那種本能的反感剛升到嗓子眼就讓她壓了下去。柳依紅打算這次對母親的態度好一些。和顏悅色談不上,起碼要比以往溫和一些。自從在李大媽那裏吃了菜團子之後,李大媽的那些話就一直在柳依紅心裏翻騰,她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自己這些年來對母親是不是太殘酷了,怎麼著她也是自己的母親啊!

然而,電話裏的聲音卻不是母親,是姑姑。

姑姑的語氣很急促,姑姑說,“小紅啊,你媽不行了,你快回來見她一麵吧!”

“她——我媽她怎麼了?”

“還不是癌症晚期消耗的,在醫院已經昏迷了三天了,醫生說沒救了,今天早晨醒了一回,睜開眼就說要回家,嘴裏不停地喚著你和你哥的名兒。”

柳依紅覺得周身很冷,用變了調的聲音問,“我媽現在在哪兒?”

“剛把她給弄回來,衣服已經穿好了,就剩一口氣了。”

說不上是由於吃驚還是難過,柳依紅張著嘴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那邊的姑姑大概是以為柳依紅在猶豫,就冷冷地說,“我看也就是今天晚上的事了,以後你就是想見也見不著了。”

柳依紅轉過身就往回走,邊走邊對姑姑說,“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