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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零零星星的電話大多是雜誌社和出版社的約稿。麵對編輯們的謙恭之詞和殷切約稿,柳依紅心底最見不得人的痛處和隱私被一次次地刺痛和提及。她不能回避也不能發火,隻能耐著性子說自己要生孩子了沒時間寫作等以後再說。那些編輯們是不知道柳依紅的心思的,就以為這個“以後”是有期限的,他們說著祝福的話,希望柳依紅早生貴子再度操刀寫出更加深邃優美的詩篇。柳依紅嘴上爽朗地答應著,心裏卻泛起陣陣苦澀,她知道這個“以後”也許就是永遠的“以後”了。

柳依紅翻開手機。這個手機號碼不陌生,是文青的。

“還在荷丘嗎?”文青問。

“在。”柳依紅說。

文青說,“我來荷丘出差,下午沒事,我去看你。”

一股暖流湧上柳依紅的心頭。“我沒事,你忙你的。”

“別和我客氣,快把地址告訴我!”

半個多小時後,文青來到了柳依紅家。一看到柳依紅微微隆起的肚子,文青驚訝地問,“你還沒去醫院啊?”

柳依紅說出了自己的打算。當然,她並沒有說要拿這個孩子去要挾齊魯南,隻是說她年紀不小了,以後不知道還會不會再結婚,作為一個女人她想把這個孩子生下來,否則就枉為一回女人。

“你想過沒有,那樣你會很累的。”

“沒關係,我都想過了。”

文青若有所思地說,“你是不是想著也許等生了孩子,齊魯南就會回心轉意?你要是這樣想就太幼稚了,現在的男人光靠孩子是栓不住的!”

柳依紅怪異地笑了笑,回避了這個話題。

文青又對柳依紅說起了幾個熟人的近況,她告訴柳依紅說林梅前些天被評為年度最具潛力青年女作家,前些天隨作家代表團出訪歐洲了,又告訴柳依紅說韓同軒天天陪著懷孕的朱婕在院子裏散步。這些消息對柳依紅來說都不是什麼好消息,她酸酸地聽著,想著自己的心事。

文青推掉了荷丘市婦聯的招待晚宴,和柳依紅一起出去吃了個便飯。柳依紅的孤獨無助讓文青心酸,而文青的問候體貼又讓柳依紅感受到了朋友的溫暖。在荷丘的那家清幽的西餐館裏,兩個人先前的那些芥蒂通通化為烏有,她們之間的友情仿佛又回到了從前。

文青走的時候,對柳依紅囑咐了很多,柳依紅乖乖地聽著,內心的感動讓她一次次潮濕了雙眼。

整個孕期柳依紅的心情是沉悶而充滿憂慮的。懷孕七個月,有一次柳依紅去商場買東西。路過一個玻璃窗,她無意間從鏡子裏看到了自己的樣子。柳依紅被鏡子裏的自己嚇了一跳。她想不到自己會變成這個樣子。肥胖的身軀,虛腫蒼白毫無生機的臉龐。麵對自己的這副樣子,柳依紅一下癱到了旁邊的座椅上。柳依紅不是為自己的容顏惋惜,她感到的是一種深深的生存壓力。沒有家庭,也沒有關照她的男人,事業也已成為泡影,她不敢想象自己的未來。她忽然感到要這個孩子是個致命的失誤。

柳依紅黯然神傷,臉上一副愁容。

“您需要什麼幫助嗎?”一個商場的女服務員走過來問。

“哦,不需要。”柳依紅掙紮著站起來艱難地離開了。

夏天快要結束的時候,柳依紅終於在鬱悶中等來了預產期。最初有感覺的時候是在早晨。隨著肚子一陣陣的疼痛,柳依紅腦海裏出現了許多可怕的場麵,她擔心自己會發生意外死去。她有幾次想給齊魯南打電話把生孩子的消息告訴他,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在柳依紅一陣接一陣要死要活疼痛著的時候,姑姑卻樂嗬嗬地為柳依紅的生產做著準備。她一邊嘟囔著要柳依紅忍住疼痛一邊把尿布啊奶瓶啊小衣服啊什麼的裝進一個大大的紅布兜。

“不行了,我覺得我要疼死了,快點去醫院做手術吧!”又一陣疼痛襲來,柳依紅咬牙切齒地扶著桌子說。

“別老叫喚,來得急的!頭生孩子沒有那麼快的,你就忍住疼放心地溜達溜達,這樣反倒會生得快!”

柳依紅於是便忍住疼在屋子裏溜達。一陣接一陣的疼痛使她的身子扭來扭去,不是去拍桌子就是去砸門。

到了過午,見了紅了,姑姑還是不著急,柳依紅隻得自己到門口打車去了醫院。

醫生給柳依紅聽了胎心,臉色馬上嚴肅起來,又急忙帶她到發射科拍了個片,臉色更嚴肅了。醫生告訴柳依紅,說她胎心不好而且產道狹窄,需要馬上實施剖腹產手術,否則孩子的生命有危險。

柳依紅已經疼得說不出話來,“做吧,做吧!快把他給切出來!”

正在醫生找家屬簽字的時候,柳依紅的姑姑拎著大包小包的來了。一聽說要做手術,姑姑不幹了,“強扭的瓜不甜,孩子還是自然生的好,做得哪門子手術啊?不就是生個孩子嗎?擱在過去,十個八個的不都是自己生嗎,哪有做手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