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紅不知道自己要逃往那裏去,隻是沒有目的的在大街上狂奔著。四處的高樓和人群在她的眼裏都是可怕的洪水猛獸。她的內心隻有一個離開的念頭。離開這喧嘩的人群,離開這恥辱到了頂點想都不敢去想的糟糕境地。
間或的時間裏,她也想到了剛才自己的不冷靜和不聰明。應該給她來個死不認賬的,計算機裏打出來的東西,怎麼能說是你的就是你的?都怪自己太驚慌了,也都怪那個朱婕太沉著了。
在沉著的朱婕麵前,她徹底亂了方寸。
一切已經為時已晚,這回是徹底完了。
等柳依紅能靜下心來看清眼前的景物時,她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怡心公園裏。劉家正給她買的那個大兩居就在不遠處的院牆的另一邊。
柳依紅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來,身旁有一棵大樹下和一叢叫不上名字的花草。一開始是在麻木中凝視那些花草的,後來才發現了它們的美麗。柳依紅看得仔細起來,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從來都沒有騰出心思來欣賞這些花草,現在想來實在是件遺憾的事情。聯想到了生活,又聯想到了自己,她忽地悲哀起來,生活本來是不應該這樣的,她也不明白自己怎麼就把生活搞成了這樣。
微風拂過,陽光穿過大樹的葉片,灑落在腳下。看著地上晃動著的陽光的細碎斑點,以及在斑點四周運動活躍著的螞蟻,柳依紅腦海裏浮動的是一種人生的無常。
她第一次想到了死。
柳依紅當然是不想死的,想到死是因為剛剛蒙受的羞辱讓她感到的絕望和無地自容。幾乎是一觸到關於對死亡的想象,柳依紅的思維就觸電般地彈了回來。真是太沒有出息了,這麼點事就想到了死。你死了不要緊,醜丫怎麼辦?
平日裏,她是很煩那個孩子的,一年裏也見不到幾次,這會兒卻不知怎麼就惦記上了。鼻子發酸,心裏一陣陣地疼,恨不能立刻把她摟過來親上一親。
柳依紅想給姑姑打個電話,順便聽一聽醜丫的聲音。她拿出了手機撥號。接電話的竟然是醜丫本人,她已經快三歲了,可以滿地跑了。
“喂,你是誰呀?”醜丫的聲音竟然是那麼的稚嫩和甜美,柳依紅的眼淚一下就流了出來。
柳依紅很想和女兒說上幾句話,想問問她吃飯了嗎?吃得什麼?但顫抖的嘴唇卻讓她張不了嘴。
“喂,你是媽媽嗎?”女兒用稚嫩甜美的聲音又問。
柳依紅猛地一下合上了手機,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流。
不,我不能死,為了女兒也不能死!
母親臨終前的那句話又在她的耳邊響過,“你是我的女兒,我相信你——你是錯不了的!”
然而,怎麼活下去,怎樣麵對眼前的殘局?是擺在麵前的一件頂頂頭疼的事情。
想著過去人生的來來往往,想著眼前事情的前前後後,柳依紅視野裏的那些美麗花草就又變得模糊和混沌了。
走到如今這一步,想再找到一條出路又談何容易!
忽然,耳邊飄過來一陣軟綿綿的音樂。仔細一聽,竟是佛樂。順著聲音望去,不遠處不知什麼時候修複起了一座佛堂。佛堂裏的佛像依稀可見,一縷佛香飄忽過來。此刻,佛堂門前並無人流,顯得十分清幽。
一個無欲無望的男聲隨著音樂唱道:
擁有多少的財富才知足,走過多少人生路才清楚,身邊多少的親友才能算是幸福,冰冷的世界不孤獨。流盡多少的淚珠不再哭,做盡多少的錯誤不盲目,走盡多少輪回路才能開始領悟,那歡樂的背後也有苦,我曾經嚐盡了孤獨,也在歲月空虛度,卻不曾看清那張智慧的麵目,我曾經為青春飛舞,也曾為愛情付出,卻不曾真正找到祥和皈依處。唵嘛呢叭咪吽……我曾經為榮華忙碌,也在紅塵反反複複,卻不曾找到一個平靜的歸宿,我曾經是名利的奴,也曾被是非擺布,卻不曾體會內心自在地舒服。唵嘛呢叭咪吽……
柳依紅正聽得癡迷,手機響了。一看是韓同軒。
“你在哪裏?”韓同軒問。
剛剛有些平緩的心又被一下拉回到一團遭的現實裏。柳依紅覺得這個時候見一麵韓同軒也好,和他商量一下對策,就說,“我在怡心公園的佛堂裏。”
“你等著我。”韓同軒急匆匆地說。看來,他已經知道發生的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