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秘書賈船送來彼德羅夫斯基寫給斯坦因的請柬。消息真靈通,客人還沒到,請柬就送來了,而且,也沒有注明請誰轉交。這個老狐狸怎麼知道斯坦因今天下午到達喀什?看來,俄國人的情報工作還是很發達,不可小瞧。馬繼業想了想,讓賈船起草一個請柬,邀請彼德羅夫斯基攜夫人到“中國花園”參加為迎接斯坦因而特意舉辦的晚宴。
“你親自送去,當麵向他表達我的誠意。”
“老爺……”賈船猶豫不決。
“你去吧。他與我父親是同時代的人,理應尊重。你一定要邀請到。如果他推辭,你就說,這雖非正式聚會,但喀什的政要和名流都出席。”
下午,斯坦因帶領考察隊在預定時間到達。馬繼業攜夫人及工作人員在“中國花園”外麵的林陰路上熱烈歡迎。他還按照中國風俗,放了幾串鞭炮。
斯坦因與馬繼業一見如故,旅途的勞頓立刻消失。他迫不及待想了解有關古代文書的情況,可是,馬繼業不溫不火,慢條斯理地東拉西扯。斯坦因感到莫名其妙,正鬱悶,忽然聽到距離不遠的喀什城響起了炮聲。
“怎麼回事?”
“喀什道台動身了,來參加迎接你的晚宴,很多上層人士都將陸續到達。”
“有必要搞這些無聊的應酬嗎?”
“尊敬的學者,這些交往對考察活動來說很重要。從現在開始,十天內,你別想幹正事,全部時間要用在同各界人士的周旋上。”馬繼業見斯坦因滿臉茫然,進一步解釋道:“這是你考察活動的重要組成部分。不要覺得接觸幾個中國苦力就理解了這個國家,根本不是那回事。隻有結識中國官員,你才能認識他們的文化和禮儀的奧妙。”
“明白了。”
客人陸續到來,馬繼業用漢語把斯坦因和拉姆、薩迪克介紹給大家。宴會即將開始,彼德羅夫斯基攜夫人乘坐四輪馬車來了。他用突厥語向斯坦因問好。
大家落座,斯坦因看不見五蘊、大夏等人。
馬繼業悄聲解釋:“中國官員特別在意等級製度,如果安排這些下人出席宴會,就等於嚴重冒犯他們。”
斯坦因在喀什道台右邊,如坐針氈。馬繼業卻談笑風生,應付自如,時而用漢語,時而用突厥語,偶爾也夾雜一些英語、波斯語,使那些木偶一樣呆板的清朝官員臉上有了些許朝氣。彼德羅夫斯基坐在道台左邊,寡言少語,但別人說話都很在乎他的表情變化。
禮節性敬酒結束,彼德羅夫斯基突然轉向斯坦因,旁若無人地大聲發問:“先生,你來到中國,是以哪國人的身份?”
大家住聲,麵麵相覷。前麵已經介紹斯坦因是英國人,他的護照、中文名片上也這樣注明,還有什麼疑問嗎?
斯坦因愣片刻,回答得模棱兩可:“我出生在匈牙利。”
彼德羅夫斯基的眼珠在裸奔,“可是,你已經申請放棄了匈牙利國籍,如果我掌握的情況沒錯,目前,你還沒有加入英國國籍,對嗎?”
“哦,是這樣,”斯坦因很快冷靜下來,彬彬有禮,說:“我是學者,此次來新疆隻為考察古代文化遺址,不屬於政治性外交活動,國籍並不重要。我之所以持有英國護照,那是因為在印度克什米爾工作,再說,考察活動受英國政府派遣。倘若在彼得堡從事研究,那麼,我現在拿的很可能是俄國護照。”
彼德羅夫斯基盯著他看幾眼,仰起頭,肆無忌憚地大笑:“雖然沒有俄國護照,我們還是要對你的安全負責!新疆不是天然的裸奔表演舞台!也並不像外界人士認為的那樣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