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有岸的偵探社如今改頭換麵,修建成油煙繚繞的牛肉麵館。
站在門口,從逼仄的小店內流竄出撲麵的火熱蒸汽。
君悠悠望進去,瞧見零星的客人吃著滾燙的麵條,必是踏實暖和的。
老板是個中年大肚的男人,將布衫挽到腋下,戲謔地召喚:
“美女,要不要來一碗麵?保證你吃了不會忘,老好了……”
君悠悠回以客氣有禮的笑容,一言不發。
她禁不住常在附近散逛,每每癡怔地停留在牛肉麵店前,踟躕不去。
不知哪年哪月,街角種了一株木棉。
它在這異地他鄉艱難地生長,纖瘦幹枯。許是不適應季期的變遷,本該春天盛放的紅色花朵,竟在夏末時節綻開。
一朵,而已。
君悠悠移步觀覽,心髒的跳動異常清晰,噗通噗通。
她走近木棉,仰起頭來,絳紅的花朵卻在這時鈍重地跌落。
噗噠一聲。
沒有芳香撲鼻,隱約糜爛的脈絡,抽縮委頓的花朵……
不符合生命規律的存在終將會被摸消。
那部古老的手機徹底壞掉了。
“奇怪了。”店主是個精明的技術者,一臉不可置信地迷蒙:
“剛剛明明已經修好了,怎麼又不亮了?”
他似是感到過意不去,拆了修,修了拆,翻來覆去。
最終,無果。
“真抱歉了,錢我退給你……你的手機可能是進水了吧,我修不好了。”
君悠悠心下了然,問題不是出在店主的手藝,而是不符合命運軌跡的事物終將會被摸消。
覓尋期有岸遺物的過程並不艱難。
她對他的行為痕跡頗有了解,縱使短信息殘缺不全,但君悠悠依然摸索到了遺物的蹤跡。
期有岸慣用的是本地的銀行,正是離偵探社不遠的那一家分行。
君悠悠記憶猶新,期有岸曾經在陰影之中,偷偷摸摸地查核他的銀行存折……
她放棄了修理手機的打算,繼而前往銀行。
君悠悠不清楚期有岸留給她什麼,究竟會是怎樣的物什,因此與銀行的工作人員應答間,難免支支吾吾。
出乎預料的是,銀行的大堂經理轉而接待了她。
氣質莊重的大堂經理核對了君悠悠的身份證件,口吻聽來與期有岸昔日相熟。
從年紀而言,大堂經理同期有岸相差無幾。君悠悠不經意地心頭泛酸,覷視對方的眼神也較為探究。
“期偵探是我行最重要的客戶之一,當初我還是個小小的業務員,這麼快,十年都過去了……”
大堂經理邀請君悠悠前往貴賓室。
空調、茶水、寧靜、優雅,周到友善。
她熱情地和君悠悠交談,語氣溫和,態度親切。
君悠悠莫名地不喜歡這個女人。
“期偵探寄存在本行的物品,指定隻有君小姐能取走,我也是等候多年了。你怎麼才來呢?”
大堂經理喋喋不休,言語間不乏流露幾分好奇。
君悠悠截過話題,直奔主題地開口:
“既然確定了我是我,”她搖頭一笑:
“那麼,現在可以把他的遺……物交給我了嗎?”
她本就不是擅長交際的女人,況且麵對的是完全不知底細的陌生人。
她們臨窗落座,疏朗的日光穿透落地窗,灑入大堂經理的眼中,反射出詭異的金棕色。
君悠悠愈發覺得此人笑得意味深長,聽覺的感官達到前所未有的戒備。
對方的笑容像是某種秀麗靜止的假象,完美的神色,一眨不眨的目光。
君悠悠的直白可謂是無禮,但大堂經理不以為意。
“哦,你說得對,請你稍等,我馬上就回來……”
說著,大堂經理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