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夜悲泣(1 / 2)

北方的謀國篡位如大戲一般波瀾壯闊,蕩氣回腸,而楚國潭州城內的謀國陰謀卻是另外一番完全迥異的情景。

經不起大唐九殿下李從謙的幾番催促和風驚雲、林仁肇的數度威脅,馬希萼、馬希崇兩兄弟不得不連續下令馬步軍指揮使徐威加快援兵集結的速度,其實也就是抓壯丁的速度。

從十一月中旬開始,潭州城變成了一座悲傷的城市,一座被淚水浸泡的城市。

從所有壯丁被抓的第一天起,就有潭州城父老跑到了他們臨時駐紮的白虎門臨時軍營外,日夜號叫,哭喊自家寶貝兒子的名字。雖然徐威下令士兵每日進行驅趕,但每到夜間,這些人又出現在大營外,不停號哭,弄得大營內也是哀聲一片。

十一月二十三日,第一批援兵倉促南下,兵員四千人,新抓的壯丁近半,引發了第一波悲傷大潮。

十二月二日,是第二批援兵出發的日子。一大早,三千名全副武裝的士兵便開始驅趕五千名赤手空拳的新兵啟程。軍營外,上萬名新兵的親人排成了長長兩行,眼含熱淚地哭叫孩子的名字。

烈風呼嘯,河水嗚咽,悲聲震天,湘江東岸全是一副傷感的征人離別場景。

“濤兒啊,這是你最愛吃的脆香煎餅,你帶到路上吃吧!”一名留著花白胡子的老漢臉上涕淚直流,衝著一名年近三十的漢子喊道。

那名漢子趁著身邊的士兵不注意,突然衝出了隊伍,跑到了老父麵前,一下子跪倒在地,雙手恭敬地接過了那方手帕包著的煎餅。

“混蛋,趕快歸隊!”一名在附近的都頭罵咧咧地跑過來,猛地揮動刀鞘,將那方手帕和煎餅全部打倒在地,左手揮起,給了那名漢子一記響亮的耳光。

隨後,都頭連踢帶打地將那名漢子趕回了隊伍,並狠狠地推了在地上收拾煎餅的老漢一把,將老漢推倒在地。

“父親!”那名漢子見到這一幕,立刻跳了起來,欲衝過來,卻被身邊兩名士兵給緊緊挾住了。那名都頭跑了過去,刀鞘掄起,狠狠打在漢子的嘴上,漢子的嘴立刻腫了起來。

“曹大人說了,全軍加快速度!快!快!”十幾名騎兵從兩側跑過,馬上士兵大聲呼喝道。曹大人正是指揮使曹進,為第二批援兵的主帥。

都頭悻悻地放下了刀鞘,大聲指揮位於兩側的士兵們驅趕新兵們加快腳步。

看著長長的隊伍迅速從眼前脫離,路兩邊摧肝裂肺的哭聲頓時大了起來。聽說桂州大戰幾萬楚唐精銳部隊都失敗了,自己的孩子從來沒有打過仗,這不是去送死嗎,今天也許就是見自家孩子的最後一麵了!

烈烈的西北風將哭聲送出去老遠老遠,一直回響在那些新兵耳旁。

一路急趕,這支被悲憤、哀傷、驚恐所籠罩的部隊於傍晚時分趕到了醴陵城北,臨時駐營。

等新兵們被抽打著紮好營帳之時,天色已經很晚了。吃過簡單的晚飯,軍營很快安靜了下來。不過,軍營各地偶爾響起的抽泣聲,流露出安靜軍營表麵下流動的悲慟。

時威濤,就是白天目睹父親被欺負的那名漢子,由於嘴巴腫了起來,午飯、晚飯都沒有吃成,他又累又餓又痛又急地躺在一張鋪卷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家中老母生病在床,父親身子骨不好,家裏全靠自己和已經有孕的媳婦,如果自己此行有個好歹,這個家可咋辦啊?

想到這裏,時威濤悲痛難抑,輕聲抽泣起來。

“威濤,威濤……”幾道身影掀開帳門門簾,閃身進來,頭前一人輕聲喊道。

時威濤翻身坐起,驚恐地看著來人,不敢作聲。

“我是張龍星,不要害怕。”為首一人輕輕吹著了手中的火折子,正是前潭州都指揮使張少敵的公子張龍星,他身後跟著六名精悍的士兵。

六日前,張龍星因為繳不起募捐的錢財,且頂撞毆打征收士兵,也被抓進了新兵營。不過,入營後的張龍星顯示出了自己的仗義本色,每天在軍營中照顧這個,勸慰那個,被一眾新兵們親切地稱為“張大哥”。

“張大哥,您怎麼來了?”時威濤輕聲說道,嘴上的疼痛不由地讓他輕聲嘶了一下。

“我來看看你,給你帶了一點治傷的藥。”張龍星蹲了下來,拿出一個小瓷瓶,遞給了時威濤,並示意他用手蘸了抹在嘴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