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琨道:“春天宜喝綠茶,這就是來自洞庭的嚇煞人香茶。相傳,洞庭東山的碧螺春峰,石壁長出幾株野茶。當地的百姓每年茶季持筐采摘,以作自飲。有一年,茶樹長得特別茂盛,人們爭相采摘,竹筐裝不下,隻好放在懷中,茶受到懷中熱氣熏蒸,奇異香氣忽發,采茶人驚呼:‘嚇煞人香’,此茶由此得名。”

段匹禪又咂了一口,感覺猶如甘露,直滋潤肺腑,清涼入骨。說道:“不知生產此茶的地方是什麼樣子。”

劉琨同樣也沒去過,想那太湖遼闊,碧水蕩漾,煙波浩渺,山清水秀,別樣風光,令人神往。

段匹禪這才盯住小小的白瓷杯子,見湯綠水澈,嫩綠隱翠,葉底柔勻,再回味這清香幽雅、鮮爽生津的絕妙韻味,不由得心神靜怡,更對劉琨增添了幾分崇敬。

劉琨也品著嚇煞人香,自言自語地道:“以茶嚐滋味、以茶養身體、以茶散悶氣、以茶利禮仁、以茶可雅心。品茶近十年,我方以茶悟道,有所心得。也不知以後我們還有多少這樣的雅興。”

段匹禪也不說什麼,給侍衛一個暗示,青荷從後門一閃進來。

劉琨和青荷曾有肌膚之親,此時此刻相見,也不管段匹禪是什麼用意,更不談茶酒之道,再也不想壓抑自己。他說了句“我醉了”,便牽上青荷的手,離席而去……

劉琨一覺醒來,望著懷中的青荷,真的是感到悲愴至極。女人可以給他安慰,女人可以給他短暫的快樂,但終究驅散不了他英雄末路的淒涼。疾陸眷他們退兵的事,他聽說了,大舉討伐石勒變得遙不可及。段匹禪想置酒安慰他,他同時也不想段匹禪灰心喪氣,一場有關茶道的侃侃而談,或許能讓他們心裏好受些。

劉琨想起了晉陽的紅樓歌坊,石若蘭就是在那與他重逢。從京都到並州,再到幽州,馬背上的劉琨失去了太多的記憶,唯有石若蘭成為他永遠的愛情。在晉陽,他無論如何都不敢麵對這愛的事實,終究還是讓她獨自遠行。

青荷問:“大人,你在想什麼?”

劉琨暫時收起對若蘭的思念,青荷為了生存漂泊流離,舉無定所,同樣使他感到歉意。自己出任並州刺史十年,百姓僅僅得到了短暫的安寧,卻為戰亂付出了一次次地犧牲。他愧疚地說:“我知道自己薄情寡義,一點也沒保護了你們,你要恨就恨我吧。”

青荷說:“大人,我們能活到今天就是您的功德啊。”

劉琨道:“怎麼能這麼說呢,你從晉陽輾轉到幽州,肯定吃了不少苦吧。這都怪我無能,讓胡人占了便宜。你們紅樓的姑娘都還安好嗎?”

青荷說:“我們吃點苦算什麼呢,不值得大人操勞的。就是大人在晉陽還顧不上理我呢,問我這個幹什麼。你心裏隻有那個紅袖,要是她在跟前,躺在你身邊的能是我嗎。”

劉琨不知說什麼好。青荷怎麼能和石若蘭相比呢,石若蘭從來也不會因為生計而出賣自己。他又不好傷姑娘的自尊,便說:“我身為大都督,也給不了你什麼,你有什麼想法盡管說就是。”

青荷搖頭:“大人,青荷不敢奢求跟隨大人榮華富貴,也不會接受大人的任何錢財,青荷沒落到胡人手中,也是大人您的恩惠。青荷侍奉你,有什麼不可以呢。”

劉琨聽了青荷一陣肺腑之言,再也說不出話來。

§§第十四章 夕陽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