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子姐姐,媽咪說舅舅是你的保鏢,是不是?”這天中午,玄亦靜讓玄亦恒打電話給達奚奈,叫她來家裏玩。結果,所謂的兩個主人坐在樓上聊天,卻讓她陪這個小不點在花園玩。
兩人以同樣的姿勢坐在遊泳池邊,雙腿在空中晃動,達奚奈說:“以前是,現在不是。”
“為什麼?舅舅說他是你的保鏢,要保護你的安全,所以他不能和海喬阿姨去加拿大,也不和我們一起走。”
玄亦恒真的這麼說嗎?恐怕是騙小孩子的吧。
“我九歲就是空手道冠軍,我的安全我自己可以保障,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
“那就是舅舅騙我嘍。”
“他沒騙你,以前他確實是我的保鏢,不過不是保護我的安全,而是看著我,而現在,”她頓了頓,盯著池水,看到水中自己平靜無奇的表情,訥訥的說:“他有他的自由。”
肖肖見她雙眼呆滯,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奈子姐姐,你怎麼了?”
她抬頭,“沒事。”
而樓上玄亦恒姐弟倆卻將她的失落模樣看得一清二楚。
“你和她生活了這麼久,看得到真正的她嗎?”玄亦靜問。
玄亦恒俯望著池邊的達奚奈,俏麗的短發張揚著她的桀驁不馴,冷漠的表情詮釋著她的性情。其實不然,這並不是真正的她,真正的達奚奈一直被她鎖在心底,不讓任何人看到。
“如果不了解她的本質,我是不會心甘情願的接受這份工作的。”
玄亦靜反問:“僅僅隻是工作嗎?”
玄亦恒淺笑,“有時候我覺得自己更像是她的父親。”
“她要是聽到你這麼說,肯定會被氣死的。”
“那倒不會。”他了解的反駁,“頂多上演一場全武行。”
玄亦靜突然有試試他的衝動,“以後她要是嫁人了,不知道對方能不能忍受她偶爾的暴力?”
玄亦恒皺眉,怎麼她也談到了有關她嫁人的話題。
“奈子沒有暴力傾向,如果要用忍受來形容她的話,那個人就根本配不上她。”
“啊,說到這個,奈子生長在那種家庭,婚姻大事恐怕會是利益下的犧牲品吧。”
“不會,她例外。”
“哦?”
“達奚家有一本家訓,是過世的達奚老爺子寫的,任何達奚家人必須遵守,但奈子除外,而且,家訓的附注是奈子有絕對的人身自由,她的人生她自己做主。”
“達奚家訓豈不就是她的護身符。”
“確實如此。”
“可是達奚老爺子已經過世了,奈子的父親不一定會遵守。”
“就算他強行逼迫,她還有日本的鈴木老爺撐腰,老板是不會去和他們為敵的。”
鈴木老爺?
玄亦靜想,就是那天和奈子在醫院打電話的人嗎?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奈子和她的父親再這麼僵持下去,總有一天她會離開這裏的。”
離開這裏?
他似乎從沒有想過這個可能性。
“以創新目前的處境,她不會坐視不管而離開的。”
“可如果晨兮的事情解決了呢?”玄亦靜繼續逼迫,“她離開了,你還會留下來嗎?”
“嗯?”玄亦恒震驚,“你什麼意思?”
“阿恒,”玄亦靜語重心長的說:“你一直是一個很理性的人,可是,你真的明白自己的心嗎?”
玄亦恒徹底愣住,玄亦靜的話讓他突然想起了海喬臨走時問他的話:你真的清楚自己為什麼留下來嗎?
姐姐想要點醒弟弟,可理性的弟弟卻在這一刻茫然無措了。
與此同時,一聲尖叫,伴隨著兩聲水聲,吸引了姐弟倆的注意。
原來是肖肖一不小心掉進了水池裏,而達奚奈則跳下水救了他。
兩個濕漉漉的人兒被帶到客廳,換下了濕衣服。達奚奈穿著玄亦靜的衣服,玄亦恒拿來幹淨的毛巾幫她擦頭發。
肖肖看著他們,埋怨道:“舅舅為什麼隻照顧奈子姐姐,都不關心我呢?”
玄亦靜幫他擦拭身子,“肖肖有媽咪照顧,舅舅當然要去照顧奈子姐姐了。”
“這樣啊,我還以為舅舅想讓你在姐姐做我的舅媽了呢。”
玄亦恒停下動作,再一次從肖肖口中聽到舅媽這個詞,他覺得這種感覺很奇特。
“奈子姐姐做你的舅媽不好嗎?”玄亦靜故意對肖肖童言童語。
“不是不好,隻是奈子姐姐太小了,舅舅比她大好多。”
“大嗎?你爹地似乎比媽咪大十歲呢。”
“咦?是不是就是爹地常說你們是老夫少妻?”
“真聰明。”
肖肖從沙發上跳下來,興高采烈的跑到達奚奈麵前,“奈子姐姐,現在開始,我決定讓你做我的舅媽了。”
“咳、咳……”玄亦恒幹咳起來。
“舅舅,你怎麼咳嗽了?”
“沒事,我去把衣服烘幹。”
他的逃跑、躲避,傷了達奚奈的心。
玄亦靜平靜的說:“有些人看似理性,可有時侯在某些事上是很遲鈍的。”
達奚奈平淡的回複:“這麼多年我都等了,不在乎再多等幾年。”
“值得嗎?”
她眸中含笑,“我自己的選擇,一切結果我都可以承受。”
玄亦靜感慨,“他如果懂了,你們一定會很幸福的。”
會很幸福?
可是他要到什麼時候才懂呢?
懂了又能欣然接受嗎?
她真的不敢有所期冀,她怕希望越大,到最後,絕望也最大。
……
……
三天後,玄亦靜和肖肖回家,玄亦恒、達奚晨和達奚奈去機場送別,隻留下蘇綾彩在醫院裏照顧蘇奶奶。這是一個失策,對於一個千方百計想要報複的人來說,這無疑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水房,蘇綾彩一人在打水,東宮琪雪悄無聲息的出現。
蘇綾彩看到她,害怕的放開水壺。
東宮琪雪挑眉,“這麼怕我?”
“是你把我們家弄成那個樣子的。”她總算有了點氣勢。
“那不過是一個警告而已。”
“你真壞。”
“哼。”東宮琪雪不以為然,“第三者似乎沒有說話的權利。”
蘇綾彩攥緊拳頭,“晨兮根本不愛你。”
這句宣誓激怒了東宮琪雪,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靠近蘇綾彩,掐住她的脖子,斂起笑,“我的東西從不輕易送給別人,縱使我和他的婚約無效,也是我先甩了他。”
她的手勁很重,蘇綾彩滿臉通紅,用雙手不斷地捶打她的胳膊,“放、放開、我、放開。”
東宮琪雪甩開手,突兀的笑出聲,“我記得有句話說,‘醜媳婦總要見公婆’,你似乎還沒見過晨兮的父親吧,嗯,看來你們是時候該見見麵了。”
她饒有興味的一笑,然後消失在了蘇綾彩的視線裏,讓她感覺十分的不真實。
晨兮的父親?
在她的記憶裏,她是和他的父親通過話的,依稀記得那種感覺,嚴肅、深沉,似乎很不好相處。他的父親會怎麼對她呢?會不會像東宮琪雪那麼可怕?
她的心懸掛著,然而在機場,達奚奈的心亦是如此,隻不過心情不同罷了。
“阿恒,希望你能明白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麼,我很期待你給我的驚喜。”她暗示的含義,玄亦恒已經猜的七七八八了。但是,他選擇裝傻。
“什麼時候你說起話來也拐彎抹角了。”他將注意力放在肖肖身上,“肖肖,回去後,不準惹媽咪生氣,知道嗎?”
“知道,我要做乖寶寶的。”
達奚晨說:“靜姐,一路順風。”
玄亦靜歎氣,“奈子,再見。”
“再見。”
她轉身,玄亦恒忙拉著行李,,在安檢口,玄亦靜單獨的注視他,“其實你明白了,不是嗎?”她接過他手中的行李箱,走入安檢口。
玄亦恒站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暗自思忖,他是明白了,他留下來不單單是為了工作,最重要的是為了某一個人。越過人群,他的視線落在達奚奈的身上,曾經以為是習慣,所以對它習以為常。可是縱使他明白了自己的心,那又有什麼用呢?她說過她將他視為家人的,而他,一個成熟的男人,對她一個小女孩的心又能有多深呢?他真的不知道。所以,他索性裝不懂。
為什麼要讓他明白,這似乎不是一件好事,他的煩惱開始增加了。
從機場離開,他送他們去醫院,而後自己揚長而去。
他必須冷靜一陣子了。
蘇綾彩依然沒有告訴達奚奈和達奚晨,東宮琪雪來找過她的事。而之後幾天一直是風平浪靜,直到蘇奶奶出院,也沒有發生任何事。
如達奚奈和玄亦恒所料想的一樣,蘇綾彩得知村長幫她家翻新了房子,她感激涕零的去感謝了一番,隻差沒磕頭謝恩了。
但是,達奚晨卻不相信。
回家的途中,他說,“是你做的吧。”
“玄亦恒。”
“亦恒哥?”他驚訝,“他從不認可綾彩的。”
“愛屋及烏,懂嗎?”
原來如此。
“我該去感謝他。”
“為了他好,你最好別再提這件事。”
“怎麼說?”
“你和綾彩的事一旦曝光,如果隻有你和我,父親不會把我們怎麼樣的,可如果牽扯到其他人,你以為會有怎樣的後果?”
達奚晨頷首,“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三緘其口。
他在今天做了決定,然而第二天,他的父親對蘇綾彩亦是做了決定。
這晚,蘇綾彩放學回家,達奚晨送她到門口後才離開。她開門進屋時,從屋旁的暗處走出一位彪形體健、神情駭人的男人。借著月光,蘇綾彩認出他就是達奚晨家的保鏢。
“蘇小姐,我們老板有請。”
原來,此前的平靜隻是暴風雨來臨前的預兆。
蘇綾彩別無選擇的隨他上車。
一間富麗堂皇的屋子。
門是打開著的,一個男人背對著門站著。
“老板,蘇小姐來了。”
達奚川德轉身,淡淡的下令,“出去吧。”
“是。”
他的不怒而威令蘇綾彩膽怯。
“叔、叔叔好。”她微微頷首,不敢再看他一眼。
“坐。”畢竟也是小女兒的朋友,他還是給了她麵子。
“不、不用了。”
不再強求,達奚川德坐進沙發裏。
“我是晨兮和奈子的父親。”
“我……知道。”
“聽琪雪說,你在和晨兮交往。”
“是。”
達奚川德開門見山,“你們不合適。”
她沒想到他這麼的直接,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離開他。”達奚川德簡短的命令。
蘇綾彩抬頭,詫異於他的強勢。
“晨兮身上所背負的責任是你想象不到的重擔,以你的身家背景,隻會拖累他。”
蘇綾彩訥訥的問:“擁有愛情也不可以嗎?”
愛情?
達奚川德呆愣了幾秒,曾經年少時的他不也信奉著美麗的愛情,但是生在那樣的家庭,現實總是很殘酷的,他為了家族的事業,毅然放棄了所謂的愛情,接受了能為他帶來財富、權勢的鈴木穎央。
鈴木穎央?
他有多久沒再想起她了。那個純真的女人,用她的愛情為他換來了他想要的東西,最終卻被他傷害的體無完膚,含怨而死。心弦被觸動,他放軟語氣,“你和晨兮注定不會有結果的,為了你的家人和你自己,離開他吧。”
“一定要門當戶對才行嗎?”她的嗓音帶了哭腔。
“隻能是東宮琪雪。”
蘇綾彩的淚無聲的滑落,她的愛情要終結了嗎?
達奚川德站起來,走向門邊,停下,“為了不讓更多的人因為你們而受傷害,你知道該怎麼做吧。”他又命令,“阿大,送蘇小姐回去。”
“是。”
這一夜,達奚川德走進了他從不曾踏進的墓園。
看著鈴木穎央清純的麵龐,他重重的歎息,“是我對不起你。”
他閉上雙眼,曾經的記憶如過往雲煙一般浮過腦海,鞭笞著他的心。已經對不起她了,卻還要繼續傷害她的兒子,也是他的兒子。可是,誰讓達奚晨生在了達奚家,他隻能接受這樣殘忍的命運。
也是在這一夜,蘇綾彩淚水幹涸。
她開始躲著達奚晨了。
這就是她的決定。
她要保護她的奶奶。
達奚晨怎樣也無法問出個所以然來,因為她根本不再給他接近她的機會,忍耐了兩天後,紳士的風度再也無法保持,直接跑到她家門外,大喊大叫。
“綾彩,你出來,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綾彩……”
他的喊聲驚動了四周的鄰居。
“大晚上的,喊什麼,還讓不讓人睡覺。”
“有病呢吧。”
他也不顧及別人的感受,依舊故我。
“蘇綾彩,你出來。”
一個大漢推開門,氣勢洶洶,“找揍是吧。”
“蘇綾彩,你要是再不出來,你們全村人今晚就都不用睡覺了,而且,你們村一定血流成河。”
他的話,村民的氣憤,終於逼出了蘇綾彩。
“綾彩,讓他閉上嘴巴,否則我打死他。”大汗威脅後,憤憤的回了家。
“你終於肯見我了。”達奚晨喜出望外。
蘇綾彩卻冷著臉,“晨兮,我們分手吧。”
“你說什麼?”
“我說。”她深吸口氣,“我不愛你了。”
達奚晨嘲諷,他怎麼會相信她的話,“你不會騙人的。”
她望著他的眼,“可這是事實。”
“不是。”他凝著她,“事實該是東宮琪雪還是我父親找過你?”
“不管是誰,都在強調著一個事實,我們不相配。”
“我不是告訴過你,我愛你嗎?”
她淚水漣漣,卻冷笑出聲,“你們達奚家最不需要的就是愛了。”
甚是終於咆哮道:“他們到底對你說了什麼?”
“說了什麼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不想再因為我們而害了奶奶。”
“是我父親,對不對?他威脅你了?”
淚水大顆大顆的滴落,“晨兮,求你放了我,放棄我吧。”一轉身,她快速的跑回了家。
達奚晨站著心絞痛了起來。
該是他的父親吧,否則她也不會哭的這麼傷心了。
他跑回了家,直接衝進書房,達奚川德正在和玄亦恒談事。
“怎麼這麼莽撞。”達奚晨的反常,達奚川德和玄亦恒都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你找過綾彩了,是不是?”他已喪失了基本的禮貌,質問。
“這是你對我說話的態度嗎?”
“父親私自去威脅綾彩,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你早就有了未婚妻,就不該去招惹那個女孩。”
“那麼父親呢?既然有了於月莉,為什麼又要娶我媽,難道你想讓我成為第二個你嗎?”他憤懣的嘶吼。
“啪”的一聲,達奚川德一巴掌打下去,達奚晨的臉上印下了五指印。
“以後,不準再去找她了。”
達奚晨恨恨的盯著他,“這一次,我要為自己而活。”
玄亦恒冷眼旁觀,他清楚的意識到,父子間的戰爭要開始了。這個原本溫潤如玉的男孩終於也懂得反擊了。
“從今天開始,你別想再踏出家門半步,來人。”
兩個保鏢立即衝了進來。
“老板。”
“把大少爺帶到北院,好好看著他,別讓任何人見到。”
“是。”
兩個保鏢架起躁動不安的達奚晨,將他強行帶走。
“放開我,放開我。”
聲音漸行漸遠,達奚川德無力的坐下,“亦恒,你說,我是不是一個失敗的父親。”
玄亦恒謹慎的說:“這是老板的家務事,我不便評論。”
達奚川德淡笑,“剛剛談的事,你盡快去辦。”
“是。”
“晨兮的事,你知道怎麼做吧。”
“我今天過來,似乎沒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