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玥不禁莞爾,沒想到時過境遷,她和方錚卻還能像老朋友似的自在相處,這樣一鬆一弛的對話一直延續到山頂的鴻福寺,不算短的路途,竟也沒感到累。
林玥不信佛,她隻是覺得,既然進了菩薩的地界兒,就要予以菩薩虔誠的尊重,於是她舉了三柱香,很恭謹地拜了三拜。
拜也拜了,願也還了,林玥轉身欲走,卻叫方錚拉住腕子,“不問問姻緣?”他試探地問。
林玥看見他眼底似乎極力隱藏的期待,有一瞬間心軟了,於是點了點頭,看著方錚的臉色漸漸開朗起來,林玥想,如果她能做的一些為數不多的小事,是能令他開心的,那麼她願意盡量去做。
林玥權當消遣地抽了一簽,遞給解簽人,解簽人打開簽折,“如天如地如我真,難生難死難為人,無花無葉無此身,留苦留樂留無痕。”他這樣念著,頗有些抑揚頓挫的韻味。
林玥和方錚幾乎異口同聲,“什麼意思?”
解簽人捋了捋胡須,不緊不慢道,“你往事已沉,我隻言自今.汝之往事。該全忘卻之。不是可以回味者。古人示之曰。昨日死。今日生。昨日之事全去之後。今日起。得以新之決定行之。已往不追。今日者再以新之決定作之。必有大成之時耶。”
林玥彎唇,她是沒想到,這不相幹的簽文,卻真真點到了她的要害之處,昨日死,今日生,關於他的昨日,她一直壓抑在心裏的最底層,之上用殷實繁滿的現實,層層覆蓋,那塵封在心底的過往,卻依然會在冷不防時,穿過厚重的現實,如成群的蜂針,細細密密地蜇進肉裏。
下到半山腰的時候,遇見一位睽違已久的故人,來人著了身輕便的裝扮,明眸善睞,巧笑倩兮,林玥大抵忘了,無論何時何地,她一直是長袖善舞,明麗動人。
還真是應了那句老話,人生何處不相逢。
來人還是一樣大方地伸出右手,“林小姐,好久不見。”她的大方,無論是兩年前,抑或是兩年後,一樣地令她感到咄咄逼人。
不同的是,兩年後,她已經能雲淡風清地同她寒暄,“方小姐,別來無恙。”
一旁似乎被摒除在外的方錚突然插進一句,“姐,來了也不去家裏坐坐。”
方妙歌親善地笑笑,“昨晚剛到,這不,一早帶朋友爬山來了,正打算晚上去你家吃飯。”
方錚唔了一聲兒,又道,“爺爺挺記掛你的。”
方妙歌又轉向林玥,“那林小姐,改日一起敘敘舊。”
林玥依舊微笑,“如果大家都有時間的話。”
曾幾何時,誰又能想到,當初最看不慣虛偽圓滑的林玥,如今做起世故那一套,竟是這般得心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