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出使 第二章
冬天景致還是有的,可惜在永殷境內走的都是大道,一路看過去不是荒蕪的稻田就是山地,看多了也厭倦。 三天後,獨自在馬車裏的鳳鳴已悶得快發瘋了。他探頭出窗,見瞳將軍威風凜凜地在一旁策馬監督車隊,喚道:“瞳將軍。” 瞳將軍立即策馬靠近,拱手問:“太子有何吩咐?” “我們還有幾天才到達?” “快了,再過五六天,就可以出永殷境內,進入繁佳邊關。隻要再走十一天,就可以到繁佳都城。” 鳳鳴哀歎一聲:“這麼久?” “已經夠快了,繁佳和西雷並不遠,如果到最遠的單林國,要整整走三個月。” 鳳鳴又歎一聲,轉移視線,望著瞳將軍胯下高大的駿馬,驟然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瞳將軍,你的馬……” “太子殿下,奉容王嚴令,此行危險,絕對不可以讓太子擅自騎馬,以免生出事端。瞳劍憫萬萬不敢違抗容王吩咐。” 他口氣嚴肅,鳳鳴失望地低頭,縮回車廂中。 早知道就不走這一趟,不給繁佳公主打死也要給悶死。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車隊停行,設帳篷過夜。鳳鳴從車上跳下來,鑽進帳裏。 秋藍三名侍女早跟了過來伺候,正幫鳳鳴鋪床,秋星忽道:“那個烈兒,不知道怎麼樣?” 秋月嘻嘻笑道:“什麼怎麼樣?原來你天天探頭出窗,就是想看他?” 秋藍也湊趣,一塊兒笑話秋星:“不怪她,烈兒畢竟長得一副好模樣。” “呸,”秋星臉紅起來,“誰說他長得好模樣?我可沒有說過。模樣最好的,隻有我們太子殿下。” 鳳鳴自己解了脖子上的圍套,也笑了起來,對秋星說:“你想見烈兒,我把他叫過來好了。” 秋藍鼓掌:“好啊,我去叫。”說罷一溜煙跑了出去。 不一會兒,烈兒被秋藍叫了過來。他已經換了一身侍從服飾,走到鳳鳴麵前行禮,問:“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沒事,看你這幾天過得怎麼樣,還習慣嗎?”鳳鳴仔細看烈兒一眼,卻覺得好像有點不對勁。 秋月也“咦”了一聲,走了過來,打量烈兒:“怎麼瘦了?” 秋藍說:“我一看他,也覺得他好像瘦了,眼睛也是黑黑紅紅的,問他,他又不肯說。” 鳳鳴皺眉:“病了嗎?怎麼不說。” 烈兒悶不作聲。 秋星湊近鳳鳴耳朵,小聲說:“問他是不是被侍從欺負了。” 鳳鳴對侍從的事都不清楚,奇道:“有人欺負你嗎?是誰?” 烈兒苦笑一下,搖頭說:“我是永殷人,又是男寵,他們欺負我也是應該的。” “混帳!”鳳鳴跳起來,氣憤道,“我去教訓他們。” 秋藍雖然年紀小,卻最老成,拉住鳳鳴勸道:“殿下,太子身邊的侍從都是貴族各家送上來的,都罰了就把各貴族都得罪了。而且,那也不是辦法,還是讓烈兒不要跟他們坐一輛車吧。” “對啊,罰也沒有用,現在我們在路上,更不好都罰,等回西雷再說。” 鳳鳴想了想,問:“那烈兒坐哪輛馬車?就坐你們三個人的車好了。” 秋藍笑道:“我們都是侍女,他一個男的,怎麼好和我們坐?” “那就烈兒自己一輛馬車好了。” “更不行,他一人一輛馬車,他們看了更眼紅,更要欺負他了。” 鳳鳴沒了辦法,皺眉沉吟片刻,眼睛亮了起來:“他和我一輛馬車,那樣我也不會這麼悶了。” 這主意最好,三女都沒有反對。 烈兒有了精神,對鳳鳴甜甜一笑。他不笑還好,一笑又讓鳳鳴想起他們那一晚的事,心裏不禁嘀咕:他是男寵,如果在馬車裏對我……那我豈非要一直抗拒他的色誘? 鳳鳴暗叫糟糕,但話已經出口,又不能反悔。
第二天,隻得把烈兒叫進自己的馬車。 不料烈兒進了馬車,卻老實得很,乖乖坐在角落裏,拿了一本書卷看。 鳳鳴原本提心吊膽防備烈兒施展嬌媚伎倆,等了半天,發現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好意思起來,便邀烈兒聊天。 “烈兒,永殷有什麼好玩的地方,你說給我聽聽。” 烈兒見鳳鳴發問,放下書卷:“好玩的地方?太子是說景致美的地方麼?”他對永殷了解甚多,侃侃說了起來。 一天下來,不但說了永殷地方名勝,連其他十一國的名勝也一一介紹出來。 鳳鳴歎道:“烈兒,你好厲害,居然知道這麼多東西。” 烈兒臉色變了一變,笑著掩飾道:“我不過是喜歡看書罷了,以前的主人家裏有很多藏書,都讓我看過。但是,這些好地方,我一個也沒有去過。” 有烈兒相伴,路程比以前有趣許多,鳳鳴也學了很多東西。如此過了五天,已經出了永殷境內。 清晨,車隊抵達繁佳邊關。 繁佳早接到西雷太子要出使繁佳的文書,卻隻派了一個不起眼的小官來迎接,草草敷衍兩句,安排了車隊去都城樂西的行程,便揮揮袖子離開了。 其冷淡程度和永殷邊關成截然對比。 秋藍嘟嘴道:“這個什麼小官,也太可恨了,我們可是太子車駕。哼,一點也不知道尊卑。” 夏管大冷天的還搖著扇子,說:“小侍女不懂事,繁佳王夫死在西雷,我們來到邊關他們不動刀槍已是萬幸。”
鳳鳴聽了,臉色蒼白。瞳將軍哈哈大笑:“太子不必驚慌,容王早與繁佳通了書信,如果繁佳沒有與西雷修好的意思,容王定不會請太子出使繁佳。” 鳳鳴這才安心一點。 當晚在邊關休息,秋藍和烈兒等四人服侍鳳鳴睡下,都退了下去。半夜,忽然聽見外麵有人輕輕敲門,鳳鳴還在被窩裏驚醒,問:“誰?” “殿下,是我。夜深無眠,想與殿下細聊一二。”鳳鳴坐起來,靠在床頭,取件外套披在肩膀上。 “哦,夏管先生請進。” “打攪太子休息了。”夏管推門進來,選了一張離床較近的椅子坐下,“我今夜來,是想和殿下談談那個永殷國的侍從。” “烈兒?” “不錯。” 鳳鳴疑道:“烈兒有什麼問題?” “滿身都是問題,他來得無緣無故,和殿下親近得不合情理。照理說永殷人最愛家鄉,絕不肯輕易離開。他被主人送出來背井離鄉,不但沒有逃跑,而且毫無悲切之情。可我叫人縱情欺負他,他卻咬牙不逃,還使詭計讓太子許他同車。此人攻於心計,很不簡單。” “你的意思是……” “若夏管猜測不錯,他是永殷國派過來埋伏在太子身邊的奸細。”夏管瞇起眼睛,冷冷道,“永殷王近年身邊有一極為得寵的男寵,名喚芙兒,半月前暴病死了。我曾看過他的畫像,居然和烈兒有幾分相像。世事怎麼可能如此湊巧,其中必有蹊蹺。” 鳳鳴打個寒顫:“烈兒是永殷王派過來的奸細?他為什麼要安排奸細在我身邊,他要害我?” 夏管唇邊帶笑,搖頭道,“太子過慮,他暫時不會害你。現在各國爭戰,奸細比天上的星星還多,哪個權貴身邊沒有幾個他國派過去的奸細?烈兒此人,盡可以留著,隻是不能讓他接觸機密,將來如果與永殷國有戰爭,還可以利用他這顆棋子。這麼俊的人也少見,太子若喜歡他侍寢,照做無妨。” 他笑得不尋常,鳳鳴立即羞紅了臉,連連擺手:“不會不會。” 夏管又和他談笑開導一番,才出門去了。 鳳鳴輾轉半夜,想起容王,如果他在身邊,再多一百個奸細鳳鳴也不怕,不由狠狠咬牙,摸索著,把床邊冰冷的無雙劍抱在懷裏。 快天明時,才漸漸睡去。 自從知道烈兒可能是永殷國奸細,鳳鳴不敢再隨便開口和烈兒說話。烈兒自然也察覺出鳳鳴態度上的改變,但他卻毫不介意,還是天天與鳳鳴一個車廂,晚上和秋藍等一同伺候鳳鳴更衣、沐浴、進食。 鳳鳴仔細觀察他幾天,看不出不對的地方,安慰自己道:這世道奸細多得很,根本不值得大驚小怪,而且夏管也說了,他不會害自己。私心裏把烈兒比喻成優酪乳裏的酵母菌,雖然是細菌但是沒有危害。 這樣想著,心裏漸漸也輕鬆起來。 車隊一行在繁佳境內行了十一天,終於抵達繁佳都城——樂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