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們聽他說話文縐縐,又如此自稱,就以為他是書生,下意識心裏就存了三分恭敬,劉嬸子行了個禮,笑問道,“先生,腳上生凍瘡,可是塗藥膏了?那東西雖然算不得大傷,但癢起來也挺難受。”
唐二少臉上有些紅,回了個禮,含糊應道,“是有些不舒服,但是還能忍受。”
他這個樣子,倒是同婦人們所想所見到的年輕秀才一般模樣了,都是喜愛讀書又不通世事的無害。
於是,有人就道,“我家裏還有藥膏,不如我喊淘氣小子們回去取來,先生洗了熱水腳,抹一抹,不出幾日就好了。”
“怎麼好勞煩嬸子,我忍一忍就過去了。以前出門時候,我娘也是給準備的,後來…哎,我娘過世也就…”
唐二少臉上依舊笑著,說出的話卻有些悲傷,這般也就讓一眾婦人們更是母愛泛濫。
“哎呀,這才多點兒小事啊,我悶家裏淘氣小子們哪日不抹一層啊。先生等著,我這就喊人去取來。”
“就是,先生不要客套。來,先生坐這裏,這裏離火塘近,烤烤手。手可不能再凍壞了,還要讀書寫字的。”
婦人們麻利的拿了板凳,招呼了唐二少坐下,末了又用陶碗到了熱水遞到跟前。
唐二少雙手接了,笑著道謝。半點兒沒有因為板凳太矮,錦緞長袍的衣角都垂了地,或者陶碗粗糙,就有任何嫌棄不滿。
一眾婦人們看在眼裏的,待他也就更親近了。
倒是劉嬸子心頭總覺得有些疑惑,方才山上那事鬧起來,這人也在場呢,雖然沒聽說他如何作惡,但也沒聽說他像王校尉一樣開口攔阻,於是她試探道,“這位先生同裏麵那位將軍一樣,都是從京都來?您這是行軍參事?”
唐二少喝了一口熱水,好似暖了肚腸也打開了話匣子,就道,“小生家裏也在京都,家母過世的早,繼母是侯府夫人的姐妹,這次世子爺北來巡防,繼母惦記世子爺…嗯,就讓跟來照料一二。”
這話細究起來,什麼都沒說,但卻讓一眾婦人們自動腦補出一個繼母苛待長子,大冬日攆出家門的劇情。他又是一副心裏苦透,臉上卻依舊笑著的模樣,惹得婦人們更是心疼之極。
“哎呀,這可是…真是,好狠的新。”
“就是,不是自己親生的,就是不心疼啊。”
就是劉嬸子也是聽得心酸,大宅門看著富貴,其實內裏的事多著呢,還不如普通百姓家裏,起碼孩子有爹娘老子疼。
唐二少把眾人神色看在眼裏,自覺鋪墊差不多,就道,“各位嬸子,咱們不遠處的那個府城叫北安?這倒是讓我想起一事來,我家原本有個管事叫陳信,平日同我相交極好,我恍惚記得他說老家在北安州,先前從京都回來時候,還聽得他說惦記家中父母。我就琢磨若是地方不錯,就尋機會去陳家拜訪。”
“哎呀,先生居然認得陳管事?這可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了。”
“可不是,早知道是一家人,昨晚就該把您讓到生福居去住,省得受那狗將軍的氣。”
“對啊,先生不知道,生福居是陸老大的院子,陸大嫂陳氏就是陳管事的親妹子。我們同陳家是姻親呢!”
唐二少放下手裏的陶碗,很是驚喜的模樣,“我不過是隨口一問,哪裏知道居然真是自家人。”
“你若是能在這裏多住兩日,都不用去陳家拜訪就能見到陳掌櫃了。這老爺子三天兩頭就要來一趟的!”
“可不是,如今陸大嫂去南邊了,陳掌櫃把小米當親閨女了,幾日看不到就要來轉轉。”
眾人說的熱鬧,唐二少聽得歡喜,適時候插了一句,“我出門時候,還去喜洋洋吃了火鍋,陳兄那生意可是做的太好了。不說火鍋這吃法多新奇,冬日青菜就是獨一份兒。聽說太子爺都派人去種菜的小莊買青菜孝敬皇上呢。”
“是嗎?皇上都吃我們小莊種的菜?”
“太子張什麼模樣啊,太子怎麼知道小莊種菜了?”
“這真是天大的喜信兒啊,晚上一定要告訴老馮爺去!”
婦人們歡喜的都炸了鍋,北地貧瘠,曆來都聽說江南何物送進宮做貢品,從來沒有他們北地的份兒啊。如今村裏人去京都種菜,居然送到了皇上的嘴邊,這簡直是讓整個老熊嶺歡騰的榮耀啊。
消息傳出去,青菜的價格不翻一倍,起碼也讓買家跟著驕傲,他們可是同皇帝一般待遇。不,應該說比皇帝還好。
皇帝尚且剛剛吃到,他們可是去年的冬日就下享受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