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歎氣,應道,“這可真是太好了,這樣的冬日,沒了吃住之處,就是救回來也活不了多久呢。”
“就是啊,我們姑娘也這麼說。”
青花兒端了銅盆布巾,行了一禮就退了出去。
那婦人關了門,轉身站到主子旁邊,低聲道,“夫人,瞧著這家人很是不錯,不如多留些日子。您這麼多年在外邊奔走,也沒好好養身體,如今遭逢大難,不如趁機會多修養幾日。待得上路之時,多給這陸家留些銀子就是了。”
老夫人有心想拒絕,但是話到嘴邊突然想起小米那嬌俏的模樣,還有搭在她腦門試溫度的小手,就又改了口,“行,你看著安排吧。”
“是,夫人。”
那婦人大喜過望,伸手替主子扯了扯被角,又道,“等高勝能下地了,就讓他去尋行李,實在不成拿了令牌去豐州府尋家裏鋪子,總不會少了陸家的謝禮。夫人,您安心養病。”
“好,你也躺著吧,這次地動太突然,你也受苦了。”
“不苦,跟著夫人呢,黃泉還是人世都沒區別。”
那老夫人拍拍婦人的手,轉而又道,“方才那小丫鬟說,趙家村要在另外重建,到時候咱們也多出些銀子,畢竟收留了咱們一晚。這等慘事,誰也不想發生。”
“是,夫人,我也是這麼想的。”
主仆兩個這麼慢慢說著話兒,正是都有些昏昏欲睡的時候,青花終於帶著畢三叔過來了。
因為三個傷者,兩個是女眷。小米就把灶間交給了江大娘,親自帶了畢三叔進後院。
外間的高勝,一如小米猜測的那般,失血過多加腦震蕩引起的昏迷,畢三叔開了補氣補血的藥,留了一瓶好傷藥也就罷了。
待得進了內室,不等畢三叔診治,小米隻掃了一眼老婦人又變得火紅的臉色就覺得大事不妙。
果然,畢三叔診脈之後就皺了眉頭,“這位…夫人,這麼多年應該是不曾好好調理過身體,如今驚嚇加者風寒,倒是把身體裏積累多年的病氣都勾起來了。另外,好似夫人早年還受過…重傷,落過胎,導致元氣不足,一直手腳涼,不能吃寒食。老夫說的可有謬誤?”
不等那老夫人應聲,那婦人卻激動的搶了話頭,“大夫,就是這樣。求您救救我們夫人…”
“風娘,起來吧。”
那老夫人卻是一臉的坦然,揮手示意婦人起身,然後轉向畢三叔,“遇到畢大夫這樣的杏林聖手,是老婦的運氣。正如您診治的一般,老婦身體殘破至此,大夫盡管施為,若能一解多年病痛,老婦感激不盡。若是事有不成,老婦也不會心存怨怪。”
畢三叔捋著不多的幾根胡子,沉吟了半晌,就問道,“這病診治起來倒不是太難,但需要的藥材珍貴,另外花費時日也長,最少也要三個月。你們…”
那老夫人聞言,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她原本臉上線條很是剛硬,這般倒難得露出三分脆弱,小米不知為何,心頭突然有種英雄末路的心酸。
“三叔盡管診治,需要什麼藥材就去買,銀子我這裏有。”
那老夫人主仆聽得這話,都是往小米瞧來。眼見她眼神清澈似水,明朗朗一片,沒有一絲一毫的算計,純淨之極。兩人對視一眼,神色都是有些尷尬愧疚。
“咳咳,”老夫人幹咳兩聲,這才應道,“多謝陸姑娘援手,也謝過畢大夫費心,以後幾個月要多勞煩二位了。”
“成了,”畢三叔擺擺手,笑道,“你們有閑,小米有錢,這事就好辦了。我這就開了藥方,讓人去城裏抓藥,估計要兩個時辰,你們先用溫水擦抹退熱,最好吃些東西,最後在吃藥。”
說罷,他又笑嘻嘻轉向小米,“以後我一日來一次,你可記得但凡做好吃食,都帶我一份啊。”
“三叔真是,什麼時候做好吃的,忘了您那份兒了。趕緊開藥方,不止夫人這裏,就是山下鄉親也等著呢。”
小米嗔怪,剛要扭頭喊青玉回屋去拿銀子,突然想起自家全部家檔還掛在樹上,於是驚得提起裙子就跑,“高仁,高仁,快把我的銀子從樹上拿下來啊!”
眾人不解,那婦人開了窗子,正好見得高仁叼著雞腿從前院晃進來,懶洋洋嚷道,“方才要隻雞腿,你都不給我,這會兒喊我爬樹了,哼!”
小米半點兒沒客氣,直接擰了他的耳朵,笑罵道,“一隻雞兩條腿,你居然想獨吞,別人不吃了?你再這樣,以後看我是不是給你做好吃的。”
“哎呀呀,疼,疼!我這就摘褡褳!”
高仁疼得跳腳,猴子一樣手舞足蹈,但眼底卻半點兒沒有惱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