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宮裏那一家子(一)(1 / 2)

大元宏德七年,注定是個不安寧的年份。春日裏少雨,北地和中原還好,因為苞穀育苗下田的推廣,苗壯耐旱,每年都是豐收,特別是中原地區,收了糧食,還能輪種一些豆麥,更是極大的填滿了百姓的糧倉。

但號稱魚米之鄉的江南幾府可就沒這麼好的運氣了,稻米這東西,幾乎就是在水裏養大的,沒水就是沒了根基。

雙季稻已經成了家家戶戶的首選,秧苗同樣從育苗棚裏拿出來,分秧插進田裏,比之原來節省了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

可四月的日頭就烤的比七八月更厲害,真正到了七八月居然又暴雨連連。第一茬稻米沒有收回家就泡爛了,第二季秧苗更是想要飄在田裏都沒了機會。

絕產!

百姓最怕的事情發生了。

偏偏,屋漏偏逢連夜雨。絕產就罷了,所有江河也泛濫成災。

一夜之間,村莊變成了汪洋,高山隻露出一個頭頂。百姓流離失所,命喪龍王爺之口。

富庶的江南之地,一片愁雲慘淡,哭聲動天。

京都之地,依舊是車水馬龍,繁花似錦。但守著天子腳下,又有哪個百姓不是消息靈通之輩。

酒樓茶館裏,無數文人學子皺著眉頭,恨不得一腔抱負全施展到江南,救民於水火。

“可恨我不是生於江南之地,不是牧民於南,否則這樣的時候,正是大展拳腳,不負滿腹才學的時候。”

“就是啊,原本還有一月大考,不知道因為這次天災,會不會推遲考期?”

“推遲豈不是更好,起碼還能多寫幾篇時論,說必定就賭對了。”

“這話倒也不假。”

書生,紙上談兵,最是厲害。雖然如今各個鬥誌昂揚,怕是扔到江南之地,不能立刻嚇尿褲子就算他們勇氣了。

旁邊閑談的商賈和閑客,心裏腹誹,嘴上可是沒有說出來。畢竟誰也不敢保證,這些酸秀才何時就當真中了狀元,點了榜眼探花,然後成了一方父母官。

“不知道朝廷有什麼對策?”

“是啊,聽說災民已經有二十萬人了,再沒對策,怕是就要北上逃命,到時候都聚到京都門外,那可不好看了。”

“這時候還要什麼好看啊,都是咱們大元的鄉親,活命是真啊。”

“可不是,到時候這些難民真是到了京都之外,說不得我家也要出幾擔米糧舍幾日粥湯。”

“我也是這麼想,這些年,托皇後娘娘的福氣,年年豐收,家家糧倉都不空,正該出出力的時候。”

“那就等著吧,皇上英明,定然很快就有對策。”

其實,誰也不知道,這個時候的皇宮裏,他們無比信賴的英明皇帝正在大發雷霆。

宏德帝登基六年多,年年豐收,各地太平倉都是裝的滿滿。每年置換出去的舊糧賤賣,換了新糧入庫,養的老鼠都比前些年大許多。

許是,正是因為得來太容易,監管也就滿滿鬆懈下來。

如今大災剛起,想要就近調撥幾個州府太平倉的米糧,才發現,早就空了大半!

貪腐,幾乎這兩個字,就是傻子也看明白了。

若是放在平日,這也算不得動搖國本的大事。畢竟大元十六州,少這麼四五個州的存糧,還有絕大部分的保障在。

但如今水淹了四州,另外三州絕產,北地和中原隻能自保,再賑濟七州百姓大半年的口糧,就有些吃力了。

“啪!”

宏德帝重重把奏折拍在桌子上,惹得幾個跪倒在地的閣老更是埋低了頭。

“皇上息怒,臣等監管不嚴,自請責罰。”

宏德帝抬手喝了一口冷茶,勉強把火氣壓了下去,冷聲道,“起來吧,朕也沒有想到,這些蛀蟲如此猖獗。朕自登基以來,念及老臣忠誠,極少調整官職,怎奈這些蛀蟲不知感恩,枉費朕之信任,實在可恨。”

說著話,他眼底閃過一抹血色,吩咐道,“李閣老,擬旨意。凡是涉事之主官,斬!抄家充公,三族流放西南碧海!其餘人等徒二十年,抄家充公,三族…”

“皇上,”李林壯著膽子,趕緊開口攔阻,“還有幾日就是三皇子和小公主的壽辰了,皇後娘娘心慈,怕是不願見到流血太多,您看…”

果然,想到妻兒,宏德帝眼底的血色淡了一些,勉強收回了話頭兒,“罷了,重犯不累及妻兒。”

眾人偷偷鬆了一口氣,再望向李林的目光都帶了三分敬佩,這樣的時候,能夠頂著皇上的怒氣,讓皇上改了主意,這份膽氣和顏麵,實在是他們拍馬也趕不及啊。

“皇上仁慈聖明,”李林再接再厲,又建議道,“自從聞聽災難,皇上已經大半日沒進膳食,不如暫歇片刻,也讓臣等琢磨一下應對之策,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