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洞穴怪人(1 / 2)

入學登記的事都辦完了,母親也已接受了我即將變為藝考生的事實。父親更高興一些,賈主任告訴他讀文化課競爭太激烈,考藝術類沒準還能考出省,北上廣的大學都有希望。

這幾天宿舍正好開放參觀,父母硬拉著我陪他們參觀一下學生宿舍。說“我陪他們”有點不合適,但我確實不太關心宿舍的問題,一是覺得環境應該差不了,二是能上這所學校我就鬆了口氣,好像自己搭上了末班車,哪還管座位舒不舒服。

我們走出教學區大門,學生食宿區就在櫻花街對麵,占地麵積也不小,向內看去,也隻能看到食堂的外牆,宿舍區應該是在裏麵。

我剛要穿過櫻花街,父親攔住我:“看字兒!”我順著父親的目光,看到宿舍區大門前立著一個大牌子,牌子上貼著打印出來的大字:“美術部宿舍——沿櫻花街向東300米”。旁邊一把大遮陽傘下坐著一個麵無表情的保安,正擺弄手中的對講機。

我和母親扭頭,看到櫻花街的盡頭有一座不高的白色小樓。

“這個賈主任,也不說介紹一下。”母親走在前麵,觀察著遠方的小白樓,嘴角一撇,“這樓看著可不怎麼樣,為什麼要讓美術班和其他班分開住呢?”

“剛開始辦嘛,可以理解。”父親很輕鬆。

“是宿舍不夠?那也不差這幾間吧,美術部總共才多少學生!”母親有點急,我也奇怪。

父親想說什麼,又閉上了嘴。

眼看就要走到櫻花街的盡頭,雖然離食宿區隻有短短300米的樣子,但路邊景色卻越來越荒涼,沒了人氣兒,雜草也多了起來。遠遠看到小白樓上麵已經掉色的鍍金大字“瑞達醫療機械廠”,也許是這座小樓的上一個主人。如果不是看到樓下的易拉寶架子上“美術部宿舍”幾個字,我媽還真的不相信這是我們的宿舍。這樓很像北方農村隨處可見的那種小樓,隻有麵向大路的外牆鋪著白瓷片,有些已經脫落,其他不必見人的樓麵都是簡陋的水泥牆。樓門口是一片空地,周圍散著幾落紅磚和幾段水泥管道。我們發現,櫻花街並沒有到盡頭,而是在這裏拐彎向南,目光隨之遠望,荒草叢生,幾片田地鋪在遠處,和來時公交車上看到的景象相同。這個校區真像沙漠中的綠洲,而我們美術部就住在這個綠洲的邊緣地帶。

小白樓門口,一扇有點生鏽的推拉門歪歪斜斜的開著,母親終於忍不住要發牢騷:“這可是和那邊的正規食宿區差太遠,也太不像話了。連個院子也沒有,旁邊荒郊野嶺的,這晚上外邊的人想進來就進來!”

“怎麼會!瞎操心!”父親拍拍推拉門,咣咣鐺鐺直響,門上拴著一個很粗的不鏽鋼鎖鏈,倒是嶄新的。

“哎!不行不行!這賈主任也不提這事,我要是知道我肯定不願意。”母親忿忿不平的進了樓洞。

“你能怎麼不願意,換個學校?”父親想笑,穩穩的跟在後麵。

宿舍樓裏很簡陋,樓道裏鋪著白色地板磚,已被鐵鏽染得微微發黃。一間間小屋分布在樓道兩側,大部分都關著門,透過門上的玻璃能看到屋裏落著厚厚的灰,走廊的地卻像是剛清洗過。樓梯也夠陡峭的,我們沒上幾節台階就懶的往上爬了,停在了2樓的樓梯口,實在沒什麼看的,每層都一個樣,除了桌子就是厚厚的灰,一副年久失修的樣子。

“連床都沒有,咱沒找錯地方吧?樓裏也沒個人,下麵大門就這麼開著?像荒野裏的洞穴。”我媽竟然幽默起來。

“這不剛放暑假嘛,開學前肯定都得布置好吧。”我爸點了根煙,“不過確實這也太破爛了,有點像……咱們廠裏以前那排老車間廠房,拆之前就這樣。”我爸吐了口煙,空氣中終於有了點除灰塵之外的味道。

我們準備下樓離開,突然聽到身後那間屋裏傳來“唏溜唏溜”的聲響,樓裏一直很靜,突然有點什麼聲響還真嚇了我們一跳。我們走進屋才發現這是個套間,聲音是從裏屋傳來,我躡手躡腳朝裏屋一探頭,隻見桌子旁坐著一個男的,他正弓著背,認真的吃泡麵,見我們進來,他愣了一下就立馬站起來,嘴裏的麵還沒咽下去,就衝我爸媽喊道:叔叔阿姨好!”又看著我說:“你是來參觀宿舍的新同學吧?我們以後就是戰友了!我叫唐鏡,請多關照!”說完便急忙擦掉嘴角的湯汁,剩下一粒辣椒皮粘在臉上。

我一下沒反應過來該說什麼,不知是否也要像他一樣說一長串才不失禮。

他戴著圓形的黑框眼鏡,透過厚厚的眼鏡片能看到他有雙西方人那樣深邃漂亮的眼睛,頭發是自來卷,從中間分開濕濕的貼在頭上,雖五官端正,但說不清是哪裏不對勁,反正怎麼看都不能把他歸為帥哥一類,也許是因為一臉青春痘。他吃泡麵的桌上散著兩本《哈利波特》的小說,彩色封麵上的小人和他長得還真有點像,所以多年後我看到《哈利波特》的電影時,第一反應就是這主人公臉上怎麼沒痘,而且竟然這麼英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