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熠並沒有直接載著原榛回家,而是去市立圖書館還書。
原來那本書是他借的。
“你也會看這種書呀?”原榛很是好奇。
“怎麼,我不能看嗎?”他倒是很好奇她的邏輯,這本書既不是禁書,又不是什麼晦澀難懂的書,他怎麼就看不得了。
“我以為你看的是那種《怎樣創業》《華爾街精英》這類的勵誌書籍。”想想覺得蠻好笑,這種一看就是唬人的,他怎麼可能會看啊。
“小丫頭真是太年輕啊,這種書籍的作者也不見得多成功啊。”他看她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忍俊不禁,“而且這些往往是無痛不癢的雞湯文,專騙那些剛畢業對未來事業滿腔激情和熱血的有誌青年。”
“難道你不是嗎?”
“也是,我也剛畢業。”說著自己都笑了起來。“看看有沒有你想要的書,一並買回去。”
“你看過洛夫寫的詩嗎?”傍晚的圖書館,不甚明亮卻溫暖非常。夕陽是暖紅色的,灑在陳舊的紙頁上有種莫名的馨香。他轉身看她,暖陽灑在她臉上,清晰地連皮膚上的絨毛都看得見,精致的眉眼更加動人。
“你是說台灣詩人洛夫嗎?”
“對,他有這樣的一句詩。”他止住腳步停了下來,認真傾聽,而她還在信步往前。“水來,我在水中等你。火來,我在灰燼中等你。”
窗邊的風掠過窗戶,將她及腰的長發輕輕撫了起來。似灰燼的紅色之中佳人眉眼動人,溫婉秀麗。
他仿佛看到了一幅被珍藏的仕女圖,久久挪不開眼。
——我是切換鏡頭的分割線——
北遙光耍性子不搭理父母,出國的事情一拖再拖。
那段時間天天賴著原榛,同吃同睡就是不肯回去。沒事就拉著原榛出門逛街,放風箏。總之就是不允許她一個人獨自在家裏發呆,商霂也幫了她不少忙,在學校裏幫她多請幾天假。在商霂被確定保送之後,更是經常去原榛家找她玩。她去哪都跟著,就怕她心智太脆弱一直想不開。原榛一直對他淡淡的,雖然他心裏很遺憾,但還是竭盡全力在彌補。
由於大把的時間花在原榛身上,原本轟動整個學校的大神求愛,反而不了了之。張霽晴是個習慣被男生追求和圍繞的人,本來商霂的追求滿足了她極大的麵子。學校裏最出名的理科大神在追她,走出去都抬頭挺胸。但是沒想到突然間他就沒了動靜,不知道是不是在玩弄她的感情。
等了很多天,終於坐不住了。自己主動聯係了商霂,說是答應他的追求,願意做他的女朋友。
這下天之驕子商霂學業愛情兩得意。
當然北遙光是不願意告訴原榛關於商霂的破事,她不想這混蛋弄得她更傷心。商霂因上次出言不遜惹得兩個人關係本來就尷尬,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破冰如初,哪敢和她說這事。
原榛告訴北遙光,不要和家人慪氣了。出國的事情已經準備了這麼久,勢在必行。我們做那麼多辛苦的事,累的事是因為我們正在走上坡路。所以不要半途而廢,否則會在坡中間滾下來的。再三跟她保證會好好生活,不亂想,重新振作,每周遠洋視頻一次之後,北遙光終於不依不饒地飛向了太平洋對麵。
而她開始間隔年旅行,她知道自己心裏是有疾病的,而且隻能依靠自己來治療。
沒有浮誇到非得去西藏,去洗滌心靈。其實說真的,西藏是一個有信仰的地方,一個有神明的地方。對於那些虔誠的人,向來都是保持十分的敬重。但是,她認為,對於漢人來說,西藏永遠都隻能是一麵鏡子,我們不可能真正進去。他們與我們太不一樣了,我們應當尊重這種不一樣。歧視和嘲笑,最終侮辱的還是我們自己。
川藏鐵路線上埋了多少森森白骨,都是那些無畏又不幸的旅客的軀體。
他們的靈魂估計永遠徘徊在這裏了。
原榛選擇的依舊是沿海城市,在海邊住了很長的一段時間。每晚都可以聽到漁船鳴笛的聲音,也可以看到海上指明燈漂浮的燈光。傍晚有成群的海鷗在海麵上捕食,翅膀帶起的海風都是濕漉漉又鹹鹹的。
梭羅在瓦爾登湖畔住了兩年,從酷夏思考到嚴冬,他思慮了生命的意義。
她呢,在簽完生死狀,跳完蹦極之後,在人失去了重力失去了平衡掉到了海平麵上之後,在拚命尖叫到嗓子啞之後,在將所有的困苦無奈發泄出來之後。
她終於把心裏積的病喊出來了。
生命那麼脆弱,如果安全帶斷了,她掉進了海裏,是不是她也會因此去見父親,父親見到她該哭還是該笑。沒有哪個人生活永遠是一帆風順的,總要接受考驗。
那一次的傷口很深,差點以為再也沒辦法愈合了。現在,隨著時間慢慢地推移,漸漸開始忘卻,開始康複。其實很擔心別人無意之中往上麵撒鹽,便把傷口一層一層地遮掩起來。希望有一天,無意間撩起自己衣襟的時候,可以發現心口的傷疤已經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