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邦媛在休息室待了沒一會兒，心裏惴惴不安，隨時等著有護士來通知她需要立即輸血。還有一個中年男人，一個同樣年輕的女孩兒一同坐著。三人說明來意，那個年輕女孩兒立刻笑著緩解氣氛說：“人家生孩子，就咱們三台供血機，可夠用嗎？”
中年男子長相儒雅，戴著一副老式的金邊眼睛，手裏慢慢悠悠地翻著報紙，對她們倆道：“這種時候，才能體現咱們互助群的重要性。”
周邦媛探詢著問道：“沒有其他群友過來嗎？”
“咱們都是人間真情，群裏那起子人，才不願意為不在群裏的人獻血呢。說自己是熊貓血，還真把自己當熊貓了。”那個年輕女孩兒立刻道。
“對了，你叫什麼？”她笑起來眉眼彎彎的，臉上畫著淡妝，豆沙的唇色顯得整個人飽和度很高。
“我……周邦媛。幸會。”她站起來，向坐在對麵的年輕女孩兒走近了一步，然後伸出手。
那個原來開朗的女孩兒反倒有些拘謹地站起來，她仿佛被這種老派的打招呼方式嚇到了。然後她也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握住了周邦媛的指尖：“我……程瑤。”
周邦媛朝她笑了笑，說道：“咱們這個血型的人很少，很高興認識你。”
“其實……我剛才想問你在群裏叫什麼來著的。”那個女孩兒忸忸怩怩地說。
“我並沒有加入互助群。”
“啊？那你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程瑤很是驚訝地看著周邦媛。
“我十分幸運，從小到大還沒有經曆過輸血的情況。”邦媛笑著解釋道。
“那你真是高風亮節啊，還願意過來。”程瑤嘟囔著。
“哪裏哪裏，都是為了救人嘛……”她客氣道。
說話間，自動門叮一聲開了，周邦媛習慣性地回過頭去。
她在心裏一下子出現了彈幕：第三次見麵。
程仲穿著一件整潔的白大褂，脖子上還掛著聽診器，衣服裏麵的淡藍色細條紋襯衫扣子扣到了最上麵一個，大衣口袋裏插著三支筆。程仲將一身白大褂穿的非常挺拔，他的身材很容易讓人想起電影《暮光之城》裏麵那個一頭金發的帥吸血鬼醫生。邦媛看到他臉的時候，才知道為什麼剛才自己一瞬間就起了這種聯想——因為此時，他的臉非常的白，在白色燈光的照耀下，就像一張白紙一樣。而且同樣的毫無瑕疵。
他的黑發略微有些豎著，整張臉好像剛從水裏拎出來一樣，籠著一層薄汗，又非常幹淨——邦媛很難形容這種感覺。但是這樣的程仲讓她無端想起前幾天在書裏讀到的一句文言：“夫芷蘭生於深林，非以無人而不芳。”
他就像長在深山裏的芝蘭玉樹。
在現代社會，特別是她所處的階層，這樣外表幹淨純粹甚至一塵不染的男人簡直是稀有品種。相由心生，即便是長得人模人樣，若是背後黃賭毒俱全，那種令人厭惡的氣質還是會從眼底透出來。而程仲……什麼也沒有。
太幹淨了。
周邦媛意識到自己對他的留戀，立刻掩蓋似的垂下眼睛，想要招呼他一聲。不料程仲確先於他開口：“周小姐，瑤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