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裏知道不好，媽媽大概是想興師問罪，而爸爸呢，則是想要刨根問底，當然他希望自己的想法能由自己的妻子付諸實施，他從來都不是願意直接得罪自己的女兒的那一個。
邦媛坐下來，掩飾似地喝了口茶：“媽媽——”
不想剛開口就被自己的母親打斷，她語氣生硬地道：“邦媛，有件事情，原本不打算和你談起。既然你說自己現在專心於事業，卻必須要和你說一說了。”
周邦媛一愣，聽媽媽接著說：“你表哥要回國了，你爸爸和我打算聘請他擔任集團的CFO。”
她反應了一會兒，才想起來他們說的是哪一位。爸爸有三個姐姐，一個弟弟，一個妹妹，家庭情況比較複雜，這邊先按下不提。這位表哥呢，則是爸爸最年長的姐姐的獨子。早年爸爸家裏境況並不好，父母薪資微薄，全靠輟學的兩位姐姐供周爸爸讀書，而周爸爸在上海讀大學的時候住在嫁去上海的大姐家中，全靠大姐照顧。因此父親發跡之後，很是照顧自己的兄弟姐妹，尤其是大姐。這種心情作為獨生子女的周邦媛自然無法體會，不過錢都是爸媽賺的，該怎麼花也都是他們的事情，她不想發表意見。
而剛才他們談起的這位表哥，就是周爸爸大姐的兒子，說起來這位表哥也很是爭氣，在美國一口氣從本科讀到MBA進入頂級投行工作。那時周爸爸已經發跡，一直負擔他在美國的學費生活費直至他工作。她逢年過節倒是見過幾次這位表哥，衣冠楚楚，一副精英模樣。工作之後表哥還會例行公事般地每次回國都給她帶禮物，有時是隻有第五大道才買得到的香奈兒限量款包包，有時候則是地區限定的珠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些都是他秘書的手筆。但他們倆的關係總是很生疏的樣子，見麵也說不了幾句話。小一些的時候周邦媛以為是因為長時間不見麵造成的生疏，直到有一次她因私事去紐約，正好需要逗留一天，應姑媽之托去看望表哥，在他的辦公室外麵等待了整整兩個小時後，看到表哥看見她時臉上露出的疲於應付的表情，她才知道這麼多年他們一直無法如同正常的表兄妹一樣相處的原因——徹徹底底的互相不喜歡。無法避免的親戚關係也難以緩和這種深入骨髓的避而不見。
如果是兩個陌生人，或者是同事，他們肯定絕不會與對方說一句不必要的話，無論是討論午餐的菜式還是抱怨天氣。但是很不幸，他們是親戚，還有比較近的血緣關係。這就隻能互相敷衍了。
回過神，她對父母報之無所謂的微笑：“這是好事，我沒有意見。”
爸爸歎了口氣，有些躊躇地對她說：“邦媛……你要理解我，如果沒有大姐，沒有我的今天。而且寧輝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他有豐富的海外市場拓展經驗。這也是現在萬邦需要的……”
她毫不在意地笑笑，抬著臉對父親說：“我為什麼不理解呢？我相信爸爸和媽媽做的一切決定都是為了萬邦，我也很理解這樣的決定。表哥確實很厲害，萬邦是家族企業正值轉型的關鍵階段。而我並沒有這樣的能力，至少現在沒有。”
爸爸盯著她看了許久，沒有說話。然後才慢慢地微笑：“邦媛，你理解，我很高興。當然，爸爸在北京等著你，我們任何時候都歡迎你到總公司來。”
她臉上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隻是平淡地說：“我一直做與自己能力相稱的事，過去、現在和將來都是。”